白天还算正常,一到天黑,心口就闷得慌。
闭上眼,全是那句“郎君,还没完呢”。
我以为老胡那一剑能断这桩冥缘,可他第二天来时,脸色比纸还白。
他说那女的魂没走远,留了一缕阴气在我身上。
“她记着你。”
“记着你的人,也就记着她的恨。”
那时候我没太信。
可自打那天起,家里怪事一桩接一桩。
晚上桌上碗筷自己动,摆成两副;灯一到半夜必灭,油也换新的,就是不亮;最离奇的,是那条断过的红线——我明明扔了,它又回来了。
有一回我半夜醒来,感觉胸口凉凉的。
伸手一摸,红线正躺在心口,冰得像蛇。
我吓得把灯一开,可屋里哪来的灯?
光线是从窗外透进来的,月亮圆得不正常,像一只眼。
我对自己说:“没事,幻觉。”
可窗台上忽然有人影闪了一下。
我心咯噔地一抖,猛地看过去——啥也没有。
只有风,吹得那扇旧窗哗啦啦响。
第二天我去找老胡,他屋里挂着符,烟雾缭绕。
他一看我眼圈黑得跟熊猫似的,叹了口气。
“她开始托梦了。”
我问:“托梦算啥?
梦见她就梦见呗。”
老胡瞪我:“那不是梦,那是阴里头的信。
她要你回去圆礼。
你要真在梦里跟她拜一拜,就出不来了。”
我笑了笑,嘴上说“得嘞”,心里却有点打鼓。
那天晚上,我把屋子全点亮——灯泡、蜡烛、甚至手机手电筒都开着。
可到子时,灯泡“啪”的一声全灭。
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我用手机开了个光,可屏幕闪了两下就花了。
屏幕里有张脸——不是我自己的。
红的,像被火映的影。
我一抬头,窗帘被风吹开,冷风裹着一股香——是喜烛的味道,甜得发腻。
然后,那声音又来了:> “郎君,灯都点好了,怎么不来洞房?”
那声音不高,却首钻心。
我只觉眼前一花,屋子没了。
再睁眼时,我站在祠堂前。
西周漆黑,唯独屋里亮着一对红烛。
那口棺材还在,但盖子没了。
棺中空空,只铺着嫁衣。
红盖头搭在旁边的木凳上,像是等人。
我心说完了,梦又来了。
可这梦太真,真到能听见风吹木梁的“吱呀”声。
“郎君,”那声音从棺后传来,“洞房夜,不来么?”
我浑身发冷,后背一阵麻。
强撑着问:“你……到底是谁?”
对方轻轻笑了:“你忘了?
你我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
那一拜,生死锁定,谁也逃不了。”
我脚步一软,后退两步,撞到墙。
红烛的火突然炸开,烛泪滴在地上,变成一点点光。
那些光顺着地缝往我脚下爬。
我心一惊,正要跑,一阵钟声忽然响起。
那声音深远,像从地底下传来的。
祠堂的门自己开了,一道白光照进来。
光里有个影子,是老胡。
他喊我:“醒醒!
快醒!”
我一激灵,猛地坐起。
床头的钟刚敲过十二下。
窗外的风停了,屋里亮着柔黄的灯。
一切都那么正常,好像啥都没发生。
我喘着粗气,手心里却捏着一样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枚小小的铜铃。
铃上系着红线,细细的,一头断了。
我听见外头的风又起来,吹得那铃“叮铃”响。
那声音不大,却每响一声,我的心就跟着颤一下。
我走到窗前,外头月亮正圆。
月光落在窗台上,冷白一片。
我抬手把那铃放在窗沿,心想:丢了就算。
可刚一转身,背后那铃自己又响了一下。
“郎君——”那声细得几乎听不见,可我听真了。
就在窗外。
我回头一看,窗外的月亮被一团雾挡住。
雾气里,有一个影子,缓缓抬起手,指向我。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也许我根本就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