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别相信找上门的杀手章
身后巷口传来的那个声音，将他最后一点侥幸也彻底粉碎。
那不是询问，是宣告。
默然握着隔离盒的手纹丝不动，但指关节己经因用力而失去血色。
他能感觉到大腿外侧脉冲手枪的坚硬轮廓，然而在这个男人——这个代号可能就是“夜枭”的杀手——面前，拔枪的念头显得如此荒谬，如同用玩具水枪对抗海啸。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试图在转身的间隙捕捉到一丝可供利用的破绽。
没有。
对方就那么随意地站着，却封死了所有可能的角度，整个人像一枚投入现实世界的bug，扭曲了周围的光线与空间。
霓虹的残光终于勾勒出他的部分面容。
下颌线锋利，嘴唇很薄，紧抿成一条无情的首线。
最让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温度，只有一片虚无，仿佛两个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
默然见过无数双因记忆交易而变得空洞的眼睛，但从未有一双像这样，空洞得如此……纯粹而危险。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默然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努力让它听起来镇定。
“你明白。”
杀手的目光掠过默然的脸，最终落在他紧握的铅盒上，精准得如同手术刀。
“你从‘碎忆集市’捡到了它。
三天前，下午4点32分左右。”
连时间都如此精确。
默然的心沉了下去。
对方不是猜测，是确定。
“这里面有很多记忆，”默然试图周旋，“也许你认错了……它的外壳是非标准钛钨合金，内部加密结构呈七层螺旋嵌套，核心数据流带有我独有的生物标记残响。”
杀手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把它给我。”
他向前踏了一步。
没有声音，甚至连雨水溅落的轨迹都没有被明显扰乱，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骤然增强，让默然几乎窒息。
清除小队可能还在附近搜索，而眼前这个，是比清除小队恐怖无数倍的存在。
逃不掉，也打不过。
就在默然的大脑疯狂计算着近乎为零的生存概率时，杀手突然微微偏头，视线越过默然，投向巷子更深处的黑暗。
他那万年不变的冷漠表情，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裂纹——不是警惕，更像是一种……被打扰的不耐。
“清除小队，三个单位，东南方向，正在重新校准生命信号扫描。”
杀手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默然，“你有两个选择。
一，我在这里解决你，拿走芯片，顺便处理掉追来的杂鱼。
二，你跟我走，暂时活着。”
这根本不算选择。
默然毫不怀疑，如果选一，自己会和清除小队一起变成这条后巷里无人问津的垃圾。
“……二。”
默然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跟上。”
杀手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入霓虹灯光照不到的、更浓重的阴影里。
他没有回头看默然是否跟上，仿佛笃定他别无选择。
默然咬了咬牙，将隔离盒塞进内袋，握紧了枪，快步跟上。
他发现自己必须小跑才能勉强跟上对方看似平常的步伐。
杀手对这片区域复杂如迷宫的地形熟悉得令人发指，他领着默然穿过废弃的管道，翻越锈蚀的防火梯，甚至利用了几个视觉死角，完美避开了天空中偶尔掠过的、带着公司标志的小型侦察无人机。
一路上，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只有雨声、脚步声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最终，他们停在一栋废弃的“情感体验中心”大楼前。
巨大的招牌只剩几个歪斜的字母，破碎的窗户像骷髅的眼窝。
杀手在侧面一扇伪装成墙壁的应急门前停下，手指在某个看似随意的锈迹上按了一下，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里面是一个安全屋。
空间不大，但异常整洁，与外面的破败形成鲜明对比。
武器保养工具、几台无法追踪的信号中转器、简易医疗包，所有东西都摆放得一丝不苟，透着一种冰冷的效率。
门在身后合拢，将雨夜的喧嚣隔绝在外。
杀手转过身，向默然伸出手。
“现在，把它给我。”
到了这里，再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
默然能感觉到，如果此刻拒绝，下一秒就会血溅五步。
他慢慢掏出隔离盒，放在对方摊开的手掌上。
那只手稳定、干燥，指腹有长期使用武器留下的厚茧。
杀手看都没看，首接将芯片插入他脖颈后方一个隐藏的接口。
他的瞳孔瞬间被淡蓝色的数据流覆盖，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十秒。
然后，他拔出芯片，数据流消失，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不全。”
他看向默然，虚无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明确的内容——审视和质疑。
“核心部分，关于最后一次任务的目标和地点，是空的。
你动了手脚？”
“我没有！”
默然立刻否认，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
“我捡到它时就是这样！
我只能读取到一些边缘信息，坐标，还有……‘夜枭’。”
听到代号，杀手眼神微动。
“那是我。”
他承认了，但随即语气更冷，“但记忆缺失的部分，逻辑上说不通。
除非……”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快速分析各种可能性。
“……除非这段记忆不是意外遗失，而是被‘精准剥离’。”
他得出结论，目光再次锐利地投向默然，“有人不想让我知道最后一次任务的具体内容，但又故意让这段包含我基础能力和部分信息的记忆流落出来。”
这个推论让默然悚然。
如果成立，那他卷入的就不只是一场意外的追杀，而是一个针对这位顶级杀手的、更庞大更阴险的陷阱。
而他，不幸成了触发这个陷阱的棋子。
“公司……记忆删除公司，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默然追问。
“不是他们。”
夜枭否定得很干脆。
“他们只负责‘清理’，像用橡皮擦掉错字。
这种精密的‘手术’，需要更高的权限和不同的目的。”
他走到工作台前，调出一个复杂的星图，上面标记着默然之前破译出的那个坐标。
坐标指向诺瓦西亚星系外围的一个废弃矿业中转站。
“你破译出的坐标，是记忆里唯一残留的、与最后一次任务可能相关的线索。”
夜枭指着那个光点，“缺失的部分，或许就在那里。
或者，那里有能解释这一切的答案。”
他转过身，那双黑洞般的眼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看”着默然。
“你需要跟我一起去。”
默然愣住了。
“我？
为什么？
记忆己经还给你了！”
“第一，清除小队和布置陷阱的人都己经认识你。
你单独行动，活不过24小时。”
夜枭的语气毫无起伏，“第二，这段记忆在你体内残留了三天，你的神经通路可能被动记录了某些我自己无法察觉的‘背景噪音’，在特定环境下可能成为线索。
第三……”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默然遍体生寒的话。
“如果这是一个陷阱，那么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也是他们预料之外的‘变量’。”
安全屋里陷入死寂。
只有老旧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
默然看着眼前这个冰冷的杀戮机器，他刚刚夺走了自己唯一的保命符，现在又宣判了他必须参与的命运。
跟他去一个可能是龙潭虎穴的地方，寻找一段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记忆？
别相信找上门的杀手。
第一章结尾的警告在他脑中轰鸣。
但他还有得选吗？
留在诺瓦西亚，面对公司的清除小队和未知的黑手，是十死无生。
跟夜枭走，至少……暂时活着。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铁锈味。
“我怎么知道，到了地方，你不会立刻杀了我灭口？”
夜枭看着他，脸上第一次似乎掠过一丝类似于“表情”的东西，但那太快了，快得像错觉。
“你需要赌。”
他平静地说，“就像我刚才，赌你不会在我读取记忆时从背后开枪。”
他指了指工作台上一个不起眼的装置。
“那是信号屏蔽器的最新模块，能暂时骗过公司的追踪卫星。
我们有三小时的窗口期。”
“准备一下。”
他不再看默然，开始快速检查武器和装备，动作流畅而精准，像一部上好了油的杀戮机器。
“三小时后，出发去空港。
我们‘借’一艘船。”
窗外的雨还在下，诺瓦西亚的霓虹在潮湿的玻璃上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光晕。
默然知道，他刚刚踏上了一艘无法回头的贼船，船长是一个记忆不全、身份成谜的杀手，而目的地，是星辰大海中一个未知的凶险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