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后山竹林的潮气，掠过青木门杂役院的青石板路，卷起几片枯黄的竹叶，落在林缚的脚边。他刚挑完最后一担水，木桶的铁箍在石阶上磕出“当啷”一声脆响，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
放下担子，林缚甩了甩酸麻的胳膊，指尖的薄茧蹭过粗糙的木桶壁——这是三年来挑水、劈柴、喂马磨出的印记，也是他在青木门最踏实的“勋章”。他今年十五岁，个子不算高，却肩宽背厚，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杂役服贴在身上，露出的小臂线条紧实，那是常年干力气活练出的底子。
“林缚，发什么呆？管事叫你去前院领这个月的月例。”隔壁棚子的王大壮扛着斧头路过，粗声粗气地喊了一句，斧刃上还沾着新鲜的木屑。
林缚回过神，点头应道：“晓得了，这就去。”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快步穿过杂役院的天井。院里的杂役们大多三五成群地聚着，有的在磨农具，有的在低声抱怨月例少，还有几个围在一起赌骰子，铜钱碰撞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没人注意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就像没人注意到杂役院墙角那株悄悄冒芽的野草——林缚就是那株草，在青木门最底层，无声地扎根，默默汲取着每一丝能活下去的养分。
前院的管事房里，胖管事正趴在桌上拨弄算盘，算盘珠噼啪作响。见林缚进来，他头也不抬，从抽屉里摸出一小袋碎银子，“啪”地拍在桌上：“这个月的月例，三百文，点清楚。”
林缚上前拿起钱袋，指尖触到袋子的粗布纹理，心里微微一沉——比上个月少了五十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管事，上个月……”
“少了？”胖管事终于抬起头，三角眼斜睨着他，语气带着不耐烦，“前几天你喂马的时候，惊了三长老的坐骑，扣五十文算轻的！再啰嗦，这个月就别要了！”
林缚攥紧了钱袋，指节微微发白。他想起三天前的事：三长老的那匹白马性子烈，那天不知为何突然发狂，他为了拉住马，手臂被马缰绳勒出了一道血痕，最后还是自己找了点草药敷上的，没承想反倒要扣钱。
但他没再争辩。在青木门，杂役就是最底层的尘埃，争辩只会招来更多的麻烦。他低头说了句“谢管事”，转身走出了管事房。
回到杂役院的棚子，林缚把钱袋藏进床板下的暗格里——那是他攒了三年的积蓄，一共二两银子。这点钱，在青木门连最低等的《引气诀》手抄本都买不起，但他记得父亲临终前的话：“哎，林缚啊，咱林家虽是农户，但你爷爷曾是江湖上的练家子，这是他留下的玉佩，你好生戴着，将来若有机会，去青木门试试，学一身本事，别像爹一样，一辈子困在田埂上。”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挂着一枚温润的墨玉玉佩，玉佩雕着复杂的纹路，像一团缠绕的云雾，他看不懂，却从不离身。三年来，不管多累，他每天都会偷偷练父亲教他的那套“庄稼把式”——其实是爷爷留下的粗浅拳脚，没什么章法，却能让他的身体越来越结实。
夜深了，杂役院的灯都灭了，只有林缚的棚子还透着一点微弱的月光。他盘腿坐在床上，按照父亲说的法子，闭上眼睛，试着“凝神静气”。以前他只觉得这是父亲骗他的把戏，可今晚，当他静下心来，却突然感觉到一丝奇怪的气流——那气流很淡，像一缕青烟，从他的指尖慢慢流向丹田。
“这是……”林缚心里一动，他曾听杂役院的老人说过，修仙者的第一步就是“引气入体”，难道自己……
他不敢分心，赶紧集中精神，跟着那缕气流的方向引导。可那气流太弱了，刚到丹田附近，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散了。
林缚没有气馁，他睁开眼，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里却燃起了一丝火苗。三年了，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狼，终于嗅到了一丝自由的气息。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要想在青木门立足，要想成为真正的修仙者，他还有太长太长的路要走。
第二天一早，林缚照样挑水、劈柴，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中午休息的时候，他偷偷去了趟外门的藏经阁——那里有一些对外门弟子开放的基础功法，杂役是不能进的，但藏经阁后面有个破窗，他曾看见外门弟子从那里翻进去过。
他绕到藏经阁后面，确认四周没人，深吸一口气，抓住窗沿，轻轻翻了进去。藏经阁里弥漫着旧书的霉味，一排排书架上摆满了手抄本和竹简。他不敢久留，按照记忆中老人说的，在最底层的书架上找“引气”相关的书。
很快，他找到了一本封面泛黄的《青木门基础引气诀》，书页都卷了边，显然被很多人翻过。他赶紧把书揣进怀里，又悄悄翻窗出来，一路小跑回了杂役院，躲进棚子的角落里，迫不及待地翻开了书。
“引气入体者，先凝神，后调息，感天地间游离之气，引之入经脉，汇于丹田……”
林缚一字一句地读着，心里又惊又喜。书上的内容，和他昨晚的感受一模一样！他按照书上的方法，再次盘腿坐下，凝神静气。这一次，他不再慌乱，慢慢感受着天地间的“灵气”——那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东西，像空气中的微尘，无处不在。
他试着用意念去“抓”那些灵气，一点点引导它们进入指尖的经脉。灵气很调皮，总是四处乱窜，好几次都差点从经脉里跑掉，但林缚耐心十足，像个耐心的猎人，一点点把它们往丹田引。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缕灵气成功汇入丹田时，林缚突然觉得浑身一暖，像是泡在温水里，之前挑水劈柴的疲惫一扫而空，连眼神都亮了几分。
“成了！我引气入体了！”他抑制住欢呼的冲动，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就在这时，棚子外传来了脚步声，还有王大壮的大嗓门：“林缚，管事叫你去劈柴，今天要劈够十捆，不然晚上没饭吃！”
林缚赶紧把《引气诀》藏好，应了一声“来了”，起身走出棚子。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十捆柴又怎么样？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杂役林缚，他是一个即将踏上修仙路的修士！
他拿起斧头，走到柴堆前，深吸一口气，按照《引气诀》的方法，让丹田的那缕灵气悄悄流向手臂。瞬间，他觉得手臂充满了力量，一斧头下去，“咔嚓”一声，粗如碗口的木头应声断裂，比平时省力多了！
王大壮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林缚，你小子今天吃什么了？力气这么大？”
林缚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加快了劈柴的速度。斧头起落间，木屑纷飞，丹田的灵气一点点消耗，又一点点从天地间补充进来，他的掌控越来越熟练，劈柴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夕阳西下时，十捆柴已经整整齐齐地堆在了墙角。林缚擦了擦汗，感受着丹田中虽然微弱、却越来越稳定的灵气，心里充满了希望。他知道，这只是修仙路的第一步，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尽快把《基础引气诀》练熟，突破到引气一层，然后，想办法成为外门弟子——只有那样，他才能真正接触到青木门的核心功法，才能一步步变强。
夜色再次降临，杂役院的棚子里，林缚借着月光，继续研读《基础引气诀》。书页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指引他前行的灯塔，而他胸口的墨玉玉佩，在月光下，悄悄泛起了一丝微弱的青光，只是他没有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