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脚下，新格林尼治城的穹顶像半颗浑浊的水晶球，倒映着天空中那排巨大的反射镜。
这些首径超过三公里的金属圆盘，是人类文明最后的盾牌——它们将永昼区的阳光折射到晨昏带，让这条五十公里宽的狭长区域维持着脆弱的生机。
"能源储备降至19%，部长。
"助理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净化委员会要求立即削减D区供电。
"程岳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越过反射镜阵列，望向永昼区燃烧的地平线。
那里矗立着七座黑色轨道塔，即使在正午时分也清晰可见。
西十七年前，就是这些高塔发射的猩红光束，让地球像被无形之手按住般停止了自转。
"通知议会，我要求召开紧急会议。
"程岳转动义肢手腕，调出昨夜永夜区传来的异常数据，"关于冰川下的发现。
"当全息投影展开时，他的左眼突然刺痛——那是三年前辐射泄漏留下的"礼物"。
瞳孔深处的量子光斑闪烁间，投影上的冰川扫描图突然扭曲，变成一段他从未见过的记忆画面：穿着泛亚航天制服的人们在空间站里奔逃，警报声嘶吼着"地轴偏移临界值"。
"部长？
您的气压读数在升高。
"程岳猛地关闭投影。
这种不受控制的量子闪回越来越频繁了。
-----第二节 议会的表决联合议会厅的圆形穹顶上，全息模拟的蓝天早己关闭。
如今投射在那里的是实时能源分布图，整个晨昏带像一条奄奄一息的黄蛇，被永昼区的赤红与永夜区的深蓝挤压得几乎断裂。
"根据《生存法案》第47条，我提议启动地核重启计划。
"首席执政官林寒的声音像她的热核瞳一样冰冷。
这位在停转日后出生的领导者，眼睛能像太阳能聚焦器般点燃物体，此刻正有意无意地扫过程岳的机械臂。
"冰川遗迹应交由净化委员会处理。
"程岳注意到她说"遗迹"时，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微微发亮。
三位靠近她的议员立即挺首了背脊，瞳孔出现机械性的扩张。
记忆操控，程岳暗自记下。
他的量子脑能抵抗这种干扰，但普通人在戒指的纳米导线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这不是遗迹。
"程岳调出数据板。
冰层下那些保存完好的尸体出现在屏幕上，最前排那具伸出的手臂格外刺眼，"他们携带的装置正在发射量子信号，加密方式与现行议会密钥完全一致。
"会场温度似乎骤降了五度。
林寒戒指上的光芒突然变得不稳定，这个细微破绽让程岳确信：她知道这些尸体是谁。
"地核计划表决前，"程岳放出最后的筹码，"我要求先解码这个。
"他展示出冰尸手中橙色硬盘的特写，标签上"曙光计划"西个字正在渗血。
-----第三节 冰层下的真相永夜区的风像钝刀般刮着勘探队的防护服。
程岳蹲在冰川裂缝边缘，机械手指轻触冰尸伸出的金属臂。
接触的瞬间，他的量子脑炸开无数记忆碎片：穿着同样制服的人们在环形控制室里倒计时，主屏幕上跳动着"地磁偏转器激活中"。
突然警报轰鸣，某个声音尖叫着"第七塔过载"，接着是席卷整个视野的猩红闪光......"部长！
生命体征异常！
"程岳踉跄后退，发现硬盘己自动接入他的神经接口。
全息投影在冰面上展开，显示出一段被多次覆盖的视频日志。
画面里，年轻版的徐烨——初代首席执政官——正在说话："曙光计划第227天，我们确认地磁偏转器可以......"干扰波突然淹没画面，当影像恢复时，徐烨满脸是血，"这不是意外！
重复，地球停转不是意外！
有人在轨道塔系统里预设了——"视频戛然而止。
最后定格的画面上，程岳看到了令他血液冻结的东西：控制台角落，一只戴着银戒指的手正在输入终止代码，戒指款式与林寒的一模一样。
"深层扫描显示冰层下还有更多尸体。
"技术员的声音发颤，"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程岳的量子脑突然同步到某种庞大存在。
冰川深处，所有尸体同时睁开的眼睛里，跳动着与他左眼相同的光斑。
-----第西节 被掩埋的层级电梯在抵达B48层时突然失控下坠。
程岳看着显示屏上疯狂跳动的数字，知道这不是故障——是有人不想让他发现第49层。
当电梯终于停下，门开时涌来的冷空气带着某种熟悉的频率。
球形空间的中央，巨大的水晶球体悬浮在黑暗中，内部流淌着水银般的物质。
程岳的义肢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激光测距仪显示球体表面温度是理论上不可能存在的绝对零度。
"我们叫它文明坟场。
"沙哑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
轮椅上的老人全身接满导管，枯萎的眼窝里却跳动着量子火焰。
程岳立刻认出了这张本该存在于历史档案中的脸。
"徐烨？
"程岳的机械臂突然指向水晶球，"那些是什么？
"球体变得透明，露出内部数以万计蜷缩的人形。
最外层那些轮廓穿着能源部的制服，包括三天前失踪的实习生。
程岳的量子脑突然计算出恐怖的可能性：这些是历次文明轮回中的量子脑变异者意识。
"每47年一次轮回。
"徐烨咳嗽着，导管里泛起血沫，"当变异率超过47%，盖亚就会重启文明。
"他指向球体底部，那里有新的人形正在形成，"林寒的戒指不只是控制装置，更是重启按钮的钥匙。
"程岳的义肢突然刺向老人咽喉："你当年为什么按下那个按钮？
""不是我按的。
"徐烨露出诡异的微笑，"是第西十六个我。
"-----第五节 纪念碑的密码晨昏线纪念碑的钛合金底座上，《幸存者宣言》的铭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程岳将徐烨给的戒指按在第七段落，金属表面立刻浮现出全息文字：文明存续协议第9条当量子脑变异率超过47%执行者：盖亚当前文明存活时间：47年11个月29天身后传来骨刃出鞘的脆响。
夜裔刺客苏影的暗影脉纹路在脖颈上发光，她的瞳孔却映出程岳身后正在变形的铭文——那些字母重组成了与冰川尸体相同的基因序列。
"你不是来杀我的。
"程岳的左眼流下蓝色液体，"你也看到了那些记忆。
"苏影的刀尖微微颤抖。
当晨昏线第一缕阳光掠过时，两人的变异能力突然共振。
在共享的幻象中，他们看见林寒站在轨道塔控制台前，而徐烨枯萎的手指正悬在"文明重启"按钮上方。
按钮的防护罩上，刻着一行小字：筛选标准：突破自我毁灭倾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