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外马嘶声声,灯旗飘摇,古道隐没于远方的野草,天际独留一抹虚渺的红日。
寅夕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块玉牌,呆望了良久。刚才情急之下所说的宝藏,此行她正是因它而来。她必须尽快赶到京城找到接应人帮她混进怀宁侯府,据说宝藏的线索就在府中。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纵身上马,背着落日的余晖,往京城而去。
到了西北角的城门口已是夜里,城门早已关闭,漆黑宽阔的护城河之上,耸立着巍峨的城墙,城楼上灯火通明,值守的士兵远远望去如同蚂蚁一般。
一阵马***隐隐传来,借着月光望去,只见不远处驶来了一辆青缦马车。
寅夕躲在路边的树杈间,待车辆经过时伺机跃上了车顶。
她将树枝伸向车夫的脖后轻挠,车夫一边耸动着肩膀,一边反手伸到背后去抓,待他收回手时她又去挠,反复几次后,车夫“吁——”地一声拉紧缰绳,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怎么了?”车内一人问道。
“夏夜虫多,乱飞蜇人。”车夫答道。
寅夕这时早已躲进了车底,手脚紧紧地扒住了四周的木轸。
“时辰不早了,他老人家还等着回话呢。”车里的人说道。
车夫双手在周围扑打了一番,再次驱车向城门驶去。
门口的侍卫待看清车夫手中的令牌之后,齐齐跪下,一时城门大开。马车穿过高大深长的门洞,一路踏着光亮的石板奔向灯火辉煌的街市。
不知过了多久,寅夕只觉周围变得忽明忽暗、远隔人声,马车应该是拐进了一条巷子。不一会儿车辆缓缓地停了下来,她从车底望见了莲花须弥座的门墩,应该是一处宅院。
这时,从车上走下了一个穿麂皮靴的人,上前急急地叩着门。
门“吱呀——”一声地开了道缝,只听门内一人说道:“您不必进来了,老爷说要跟您一道进宫去呢。”说罢便匆匆进去通传。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金线皂靴的人缓步走了出来。
那穿麂皮靴的忙跪下行了一礼,道:“干爹,察看过了,死的是红昙圣教的长老。”
寅夕顿时瞪大眼睛屏住了呼吸。
“可看真切了?”另一人语气悠缓,每个字都像是从不经意的呼吸中带出来的。
“千真万确。太子曾力谏皇上取消祭天大典,已然得罪了圣教国师,现在圣教长老在赶赴大典的路上被杀,怕是有人栽赃陷害。”
“随我进宫吧。”穿金线皂靴的人说道。
寅夕见二人陆续上了车,便悄悄从车底钻了出来,翻身滚进了路边的灌丛中。
她出了巷子,沿着宽阔的长街走着,反复琢磨着刚才二人的对话。路两侧商铺林立,行人车轿如同徜徉于走马灯上的剪影络绎不绝,华灯绵延闪烁,一眼望去整条街仿佛被烧着了一般。
寅夕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了一家悬着“宝积斋”三个字的古董店铺门口,门口的小童仆笑容满面地将她迎了进去。
一进门,只见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八仙桌两侧各放着一张太师椅。排满整个开间的架子上高低错落地摆放着瓶、炉、鼎等大小各色古玩,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从里屋走了出来。
寅夕装作不漫不经心地走到靠墙的瓷瓶前轻敲了几下,说道:“彩头不错,就是品相差了些。”
男子瞥了寅夕一眼,道:“乡下收的,星枢国前朝的旧物,天命尚且无常,一个瓶子能保存到现在已经不易了。”
寅夕道:“我这有件东西您帮忙看看?”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了玉牌。
男子会意,领她进了内屋。寅夕将玉牌递给那人道:“在下寅夕,见过邢员外。”
邢员外仔细看过玉牌,用小锤将玉牌敲碎,只见两片玉石间夹着一小卷纸笺,他拿过烛台,将纸笺摊开放在火苗之上来回挪动,本来空白的纸面上慢慢显现出了排排字迹。
邢员外看过后,道:“今儿个太晚了,明日再随我过去吧。”说罢将纸角点燃,火舌转眼间便将他手中的密信吞噬得一干二净,又道:“府上不比别处,武功万不可显露。”
寅夕点头应了。
邢员外叫来小仆吩咐道:“先领她去隔壁客店住下,再给她准备身衣裳,要破旧些的。”寅夕辞过了员外,随小仆而去。
推开客房里的窗子,寅夕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出了神。月亮将周围的云彩映照出千奇百怪的形状,在灯火明灭处,更远的楼厦在暗夜中隐现。
一场血腥政变后,星枢国的前朝王室早已销声匿迹,传闻中的宝藏也不知所踪,只是星枢国远隔万里,又怎么会和这天子脚下的侯府大院扯上什么关系?
一天的折腾已让她身心俱疲,她胡乱梳洗了一番便沉沉睡去。睡梦中,客栈里的那个女子正在潇潇雨雾中独行,待走近时却化作了满地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