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妈妈在顾家做帮佣时带回来的,裹着金箔纸的糖果在阳光下像银河碎片。
她隔着铁艺围栏见过顾家的小少爷吃这种糖,男孩穿着雪白的衬衫坐在秋千上,指尖捏着糖纸对管家说:"下次要星星形状的。
"此刻苏眠把最后一颗糖塞进罐子时,忽然听到院墙外传来闷响。
她扒开爬满紫藤的篱笆,看到梧桐树下蜷着个穿蓝白条纹衫的男孩。
他膝盖渗着血,怀里却死死护着个天文望远镜的目镜,睫毛垂落时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像暴雨前压低的云。
"你要不要吃糖?
"苏眠把玻璃罐推过去时,听到男孩喉咙里溢出的哽咽。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顾南北。
十岁的顾家长子刚经历第五次绑架未遂,趁绑匪换车时抱着被摔坏的望远镜零件跳窗逃命。
他接过糖时指尖发颤,糖纸剥了三遍都没成功,最后是苏眠用沾着泥土的小手替他剥开。
"我叫苏眠,妈妈说是因为我出生时她梦见漫天柳絮。
"她蹲在他身边絮絮叨叨,"你叫什么呀?
""顾南北。
"男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别告诉别人见过我。
"他的手心滚烫,苏眠感觉腕骨像被星星灼了一下。
2003年 冬|青梧中学十五年后的初冬,苏眠在实验楼顶层的天文教室又闻到了星星糖的味道。
十七岁的顾南北正在调试新到的折射望远镜,白大褂袖口露出半截冷白手腕。
玻璃罐搁在窗台,里面塞满金箔纸折的星星,被穿堂风吹得叮咚作响。
"转学生?
"他头也不抬,"门后储物柜第三层有备用观测记录本。
"苏眠攥着书包带后退半步。
她当然记得他——或者说整个青梧市没人不知道顾氏财团的长公子。
这些年她总能在报纸上看到顾南北的消息:国际天文奥赛金牌、顾氏海外并购案、与市长千金的订婚传闻......而此刻少年脖颈处垂着的银链刺痛她的眼,链坠是半枚残破的目镜。
"我是来送花的。
"她举起怀中的白色桔梗,"知学姐订的。
"顾南北终于转身。
暮色漫过少年轮廓分明的下颌,他目光扫过她别在围裙上的工牌:青梧花坊·苏眠,瞳孔突然收缩。
窗外的雪粒子簌簌砸在玻璃上,他逼近时带起薄荷与松木的气息:"你母亲是不是叫苏玉兰?
"苏眠后退撞到星图仪,黄铜仪器发出沉闷的嗡鸣。
十年前母亲突然被顾家辞退,带着她连夜搬离青梧巷时,她藏在枕头下的玻璃罐被摔得粉碎。
"哥!
"教室门被撞开的瞬间,苏眠看到顾南北眼底翻涌的暗潮骤然冻结。
穿铆钉皮衣的少年嚼着口香糖晃进来,耳骨钉在暮色里闪着寒光。
他随手扯过苏眠怀里的桔梗嗅了嗅:"暖姐订的花?
我帮你送啊。
"这是苏眠第一次见到顾北南。
传闻中顾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去年才被接回老宅的混世魔王。
此刻他指尖转着桔梗花茎,突然倾身凑近苏眠的耳畔:"你身上有星星糖的味道。
"命运伏笔那天傍晚苏眠逃也似的离开天文教室。
她在暮色苍茫的公交站台打开旧手机,最新短信还停留在母亲手术费的催缴通知。
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母亲抱着高烧的她跪在顾宅后门,老管家隔着铁门递出装着现金的信封:"夫人说......以后别来了。
"而此刻她望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突然发现右腕内侧有道浅白疤痕——那是当年顾南北抓她手腕时,被目镜碎片划破的伤口。
远处实验楼顶层的玻璃穹顶突然亮起,望远镜的金属支架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顾南北的白大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正将观测镜对准猎户座方向。
那里有片玫瑰星云,是他八岁时承诺要带某个小女孩看的"天上开出的花"。
与此同时,顾北南把桔梗花插在机车头盔上,给知冷暖发消息:暖姐,我好像找到哥藏了十年的玻璃罐了。
手机屏幕照亮少年玩世不恭的笑,而他身后酒吧霓虹恰好拼出"Night***re"的字样——这家地下livehouse,正是苏眠今晚驻唱的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