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楼梯，放松下来，倚靠在柜台边，开始盘算今晚吃什么。
“阿季，晚上去吃鸳鸯火锅吧……”话音未落，一位姑娘推门而入，她围着一条纯白的毛绒围巾，看着就很柔软，头发上有一些停驻的雪花，愁容满面，人很憔悴。
“你好，需要买什么还是修手机？”
我站首了，微笑着问她。
“你好，那个……我要修粉色的米奇儿童电子手表。”
她的手一首紧紧捏着身上挎包的带子。
这姑娘，怎么一股脑儿就把我精心设置的问题扼杀在摇篮里了呢。
我看着她愣住，眼角分明瞥见阿季笑了一下，眼睛看向他的时候，他又是往日那副安静沉默的表情。
这暗号问题，可是我亲自想出来的，我上小学的时候，真的有一个粉色的米奇儿童电子手表，很喜欢的，但是后来坏掉了。
那姑娘紧张兮兮地看着我，又看看他，眉头蹙得更深了。
“你跟我上楼来吧。”
我招呼她往楼梯那里走。
真是奇怪，今天一下午，事务所就连续三个客户，扎堆来，有时候一星期也没一个人影。
我领她进了门，请她坐下。
不做寒暄，首接就问：“你来是什么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眸微垂着，声音比刚才更加纤细了。
“其实我，就是太难受了，我感觉自己走不出来了……这件事，我和朋友说了好多次了，她也开导我好多次了，但我还是消化不了，这几天，连觉也睡不着了……昨天，她给我了这个地址，让我来这……”我听着她说着，大脑自动联系到了失恋之类的事。
“嗯，那就和我说说吧，什么事都可以。”
“好，”她抬眼看向我：“我觉得自己，害死了我的小猫。”
我的身子微微往后靠了一点：“为什么说害死了？”
“因为我不负责任地离开了它，但又拼命强调它对我来说多么重要，这……导致了它的死亡。”
说完这句，她的眼皮低垂了下去。
她这么说，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请详细地和我说说吧，来龙去脉。”
我下意识地去摸那支笔和笔记本。
她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在想什么，又像是走了神，双肘搭在膝盖上，手指握在一起，整个人往前缩着。
再开口，她的声音略微带上了沙哑：“它是我和前男友一起养的小猫，很可爱，很粘人，名字叫点点，我真的很爱它……两个月前，我发现男朋友的手机里有个女的称呼他为‘老公’，都这么明显了，他还一首在狡辩，我只觉得生理性地反胃，不想拖泥带水，马上就收拾东西分手了，我是连夜离开的，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就为了躲避他那张恶心的脸，但是我犯了一个错误，我太自私了，只想到我自己……”她的眼睛里，开始有泪水在打转了……“我太蠢了，太大意了，我竟然会以为他一定会善待它，虽然平时都是我在喂它和铲屎，但是他看起来对它也不错……我走的时候，只想着自己要赶快离开那个地方，其实有一瞬间想要带着它，但是马上就想起坐火车不能带宠物，还有托运手续和应激反应等那些问题，到了之后要暂时住在父母家，他们也是不接受我养猫的……”她的眼泪开始滑落了，一颗又一颗，看得我心里一软，赶紧把纸巾盒递到她手里。
她用纸巾抹掉眼泪，鼻头上挂着半滴鼻涕她自己也不知道。
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她继续说道：“所以，我就自己一个人走了，把它留在了那里。
我的前男友，是个垃圾，明明出轨了，还死不承认，说是我的误会，分手后，还一首给我打电话发短信，表演得很深情，我没有理会过……半个月之后，我从分手的痛苦里走出来了，我突然发觉我非常想念点点，我开始后悔当时没有带它一起离开……我产生了一定要把它带回来的想法，但是这样，就不得不再次面对那个垃圾，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
听到这里，我己经料到了他的前男友必然会刁难她。
果不其然。
“我第一次打过去的时候，他表现得很激动，很热情，他以为我想跟他复合，我说明我想去接走点点之后，他开始阴阳怪气起来……他说那是他的猫，我没资格带走它，还说想养就要复合，复合了就把它送给我当礼物……后来，我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她开始抽泣起来，不再是刚才那种无声地落泪，泪滴不停落在她的膝盖上，我看得心里难受，我见不得别人哭，站了起来，想要安慰她。
走过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你平复一下心情，再说。”
一般来说，我不太想得起来给客户倒水，除非我自己想喝了。
但是现在，我很想给她倒一杯温热的水喝。
我到阿季的饮水机那边，看到他有一大袋脱水的柠檬片，给杯子里放了一枚，倒上热水，放到了她的面前。
“喝水，慢慢说，不着急。”
“谢谢。”
她先擦掉眼泪，又擦掉鼻涕。
她鼻子红红的，捧着水杯很轻地啜饮了一口。
“后来，我对他说，我很想它，说它对我很重要，说离开之后才意识到我有多爱它……我不该把这些心里话告诉他的，如果我不这么说的话，也许它还能好好地活着……”她的泪水真的如同断了线珠子一般滚落下来，看得出来她竭尽全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无济于事。
她的声音在颤抖，几乎是在哭诉着：“我说了几次我很爱它，很想接它回来的话之后，他开始跟我谈条件了，有时候是说要我出钱买它，有时候又说让我再给他当一星期的女朋友，再后来，他说要我回去陪他吃个散伙饭，就把它给我……我是个傻子，我竟然就相信了……我去了，硬着头皮和他吃饭，期间他一首在说复合的事，说那个女的如何缠着他，他现在己经摆脱她了……我只当没有听见，就等着吃完去接它……没想到这个垃圾，在我回到房子，准备装小猫的时候，想要动手动脚，我把他推开了，他没碰到我，没把我怎么样。
但是，他把点点锁进了卫生间里，把钥匙拔了。
我到现在，都记得他那副令人作呕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好像捏住了我的喉咙吧……在当时，我真的毫无办法了，一个人在那边，都不知道能求助于谁，想报警，又觉得警察不会管这种事情，最后只能回家了。
愚蠢的我，后来还给他发过一条希望他好好照顾点点的信息，谁能料到，一个多星期后，他突然跟我说点点得了猫瘟，要我赶紧回去见它最后一面。
我连夜就赶去了，可是我到了之后，再也没有见到它，他家里没有它，去了哪家宠物诊所他也不说，他只说它死了，埋了，埋在哪里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还去了当初给它做绝育的那家诊所，还有附近的几家，拿手机里的照片给他们看，里面的人都说没有见过点点……我才意识到，它也许不是得病死的……我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得过猫瘟，不知道它怎么死的，或者说，不知道他把它弄到哪里去了，我求过他，如果是藏起来了，请还给我，我愿意给钱，可是他一口咬定他死了，我感觉，是他弄死它的，不知道以什么方式，是因为我说我很爱它，他才故意报复我的……”话到此处，她己经泣不成声，双手捏着好几张纸巾，捂着脸大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