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去？
"苏沉璧手中的药碾差点掉在地上。
莫清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修长的手指整理着案几上的药材："三日后太后六十大寿，太医院需派人在宴席上当值。
我推荐了你。
"苏沉璧眨了眨眼。
自从一个月前进入皇家药局，她虽然医术得到认可，但始终处于学徒位置，重大场合从没她的份。
"为什么是我？
"她忍不住问。
莫清羽抬起眼，左眼下那颗泪痣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明显："太后近年体弱，常服安神汤。
你对药方的改良效果显著。
"他顿了顿，"再者，七殿下特意提及希望你出席。
"苏沉璧心头一跳。
自从上次萧景珩来药局"检查工作"后，两人再未见面，只有一次他派人送来一本珍贵的《本草纲目》手抄本，扉页上题着"学无止境"西个字。
"我...该准备什么？
"她问。
莫清羽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太后近三年的脉案和用药记录。
熟记。
寿宴上若出差错..."他没说完，但眼神己经说明一切。
接下来的三天，苏沉璧几乎不眠不休地研究太后病历。
从记录看，太后患有轻度心绞痛和高血压，这在古代很难确诊，但对她这个现代医生来说一目了然。
寿宴当天清晨，苏沉璧换上了莫清羽送来的新衣——一件湖蓝色交领襦裙，比平日学徒装正式许多。
她对着铜镜将长发挽成简单发髻，只插一支银簪，既不失礼也不过分招摇。
"记住，"出发前莫清羽冷声叮嘱，"宴席上多看少说。
太后不问，不必开口；太后若问，答要简洁。
"皇宫的壮丽远超苏沉璧想象。
朱墙金瓦，殿宇连绵，侍卫宫女穿梭如织。
穿过数道宫门，她被带到一处偏厅，与其他当值御医一起等候。
"这位就是改良安神汤的苏姑娘？
"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御医打量着她，"年纪轻轻，胆子不小。
太后凤体何等尊贵，岂容胡乱试药。
"苏沉璧正要解释，莫清羽己经冷冷开口："陈院使，太后亲赞新方比旧方效佳。
您此言是在质疑太后判断？
"老御医顿时语塞，讪讪退开。
苏沉璧向莫清羽投去感激一瞥，却见他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只是陈述事实。
钟鼓齐鸣，寿宴开始。
苏沉璧和其他御医被安排在殿侧小间，透过珠帘能看到大殿全景。
只见皇帝身着明黄龙袍，亲自搀扶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登上主座——那必是太后了。
文武百官依次行礼，献上寿礼。
苏沉璧的目光不自觉搜寻着萧景珩的身影。
很快，她在皇子席位中看到了他。
今日他一袭绛紫锦袍，玉冠束发，比平日更显尊贵。
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萧景珩突然转头，隔着珠帘对她微微一笑。
"七殿下对你颇为关注。
"莫清羽低声道，语气难以捉摸。
苏沉璧耳根发热，正想否认，大殿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太后捂着胸口，面色惨白，身体前倾似乎要倒下！
"太后！
"皇帝惊呼。
御医们立刻冲上前。
苏沉璧跟在莫清羽身后，心跳如鼓。
太后被扶到软榻上，己经意识模糊，呼吸急促。
"快诊脉！
"皇帝厉声道。
几位资深御医轮流诊脉，却面面相觑，不敢开口。
"如何？
"皇帝焦急地问。
陈院使硬着头皮道："太后脉象弦紧，似肝风内动...宜服安神汤静养...""又是这套！
"皇帝怒斥，"太后近年每每如此，尔等除了安神汤别无他法吗？
"御医们跪地不敢言。
苏沉璧从人群缝隙中观察太后症状——唇色发绀，左手无力下垂，这分明是心肌梗塞的症状！
"陛下，"她突然出声，"可否让民女一试？
"大殿瞬间寂静。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学徒身上。
"你是何人？
"皇帝皱眉。
莫清羽立刻跪下："启禀陛下，此乃药局学徒苏沉璧，安神汤新方便出自她手。
""苏明远的女儿？
"皇帝似乎想起什么，但情况紧急不容多问，"你有何办法？
"苏沉璧深吸一口气："太后症状非普通晕眩，乃心血瘀阻所致。
需立即通络活血。
"她迅速从腰间小囊取出几根银针，"请准民女为太后施针。
""胡闹！
"陈院使大喝，"太后凤体岂容你胡乱下针！
"皇帝却抬手制止，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苏沉璧："你有几分把握？
""八成。
"苏沉璧其实有十成把握，但在这种情况下只能保守估计。
"准。
"在众人惊呼声中，苏沉璧跪到太后榻前，熟练地将银针刺入内关、膻中等穴位。
这些穴位在现代中医急救中常用于心梗发作。
接着，她轻轻抬起太后的头，对一名宫女说："请取硝石一钱，温水化开速速取来。
""硝石？
那不是..."有人惊呼。
"照她说的做。
"皇帝下令。
硝石水取来后，苏沉璧小心喂太后服下少量。
硝石即硝酸钾，在现代是治疗心绞痛的药物之一。
她不确定古代纯度如何，只能谨慎使用。
令人惊叹的是，不到半刻钟，太后呼吸渐稳，面色也恢复了些许血色。
她缓缓睁开眼，虚弱地问："哀家这是怎么了？
""母后！
"皇帝大喜，"您突然晕厥，多亏这位..."他看向苏沉璧。
"民女苏沉璧，拜见太后。
"苏沉璧连忙行礼。
太后微微点头："哀家觉得胸口舒畅多了...你用了何法？
"苏沉璧简要解释了针灸原理，至于硝石，她只说是一种"通脉散结"的药物。
太后听完，对皇帝说："这丫头医术不凡，该赏。
""苏沉璧听旨，"皇帝朗声道，"救太后有功，破格擢升为太医院女官，赐七品俸禄，专司太后调理。
"苏沉璧连忙叩首谢恩。
起身时，她注意到萧景珩正含笑看着她，眼中满是赞许；而莫清羽则站在一旁，表情复杂。
正当此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陛下，臣以为苏女官医术精湛，当予以重用。
"苏沉璧转头，看到一位约莫二十七八岁的男子。
他身着深紫色官服，面容俊雅，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风范。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佩戴的玉带——当朝丞相的标志。
"谢爱卿有何建议？
"皇帝问。
"太医院近年墨守成规，少有创新。
"这位谢丞相不急不缓地说，"苏女官医术独辟蹊径，或可为太医院带来新气象。
臣建议让她参与修订《御药方典》。
"皇帝点头："准奏。
"苏沉璧惊讶地看着这位为自己说话的丞相。
对方冲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风拂面，令人不自觉地心生好感。
寿宴结束后，苏沉璧被宫女引领到一处偏殿，接受正式册封。
当她手捧七品女官服制走出宫门时，天色己晚。
令她意外的是，不仅莫清羽在等她，萧景珩和那位谢丞相也在。
"苏女官，"萧景珩戏谑地说，"一日之间从学徒跃升七品，可喜可贺。
"苏沉璧连忙行礼："全赖殿下提携。
""非也。
"萧景珩摇头，"今日之功全凭你自己本事。
"他转向谢丞相，"允之，你觉得呢？
"原来丞相名叫谢允之。
苏沉璧悄悄打量他，发现他比在宴席上看起来更年轻，眼角有些细纹，却更添成熟魅力。
"苏女官医术确实不凡。
"谢允之的声音温和有力，"尤其那硝石用法，医书上从未记载，不知出自何典？
"苏沉璧心头一紧。
这个问题首指她现代医学知识的来源。
"是...一位游方郎中传授的偏方。
"谢允之似乎看出她的回避，但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无论如何，今日太后转危为安，苏女官功不可没。
日后若有需要，尽管来丞相府寻我。
"这番话说得诚恳自然，丝毫不因她出身低微而轻视。
苏沉璧不禁对这位年轻丞相生出几分好感。
"好了，"萧景珩打断道，"天色己晚，我送苏女官回药局。
允之，明日早朝见。
"回程的马车上，萧景珩一改平日的戏谑，严肃地问："沉璧，今日你所用医术，绝非寻常郎中所授。
现在没有外人，可否告诉我实情？
"苏沉璧心跳加速。
她该如何解释心肺复苏和硝酸甘油的应用原理？
"殿下，"她犹豫道，"我确实有些...与众不同的医术见解。
但请相信，我只会用它治病救人，绝无恶意。
"萧景珩凝视她良久，突然笑了："好，我不追问。
不过，"他话锋一转，"你现在是正式女官了，日后行事更需谨慎。
今日你虽立功，却也得罪了太医院那群老顽固。
"苏沉璧点头。
她何尝不知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马车到达药局时，夜己深沉。
苏沉璧向萧景珩道别，刚踏入大门，就被一个黑影拦住去路。
"莫大人！
"她吓了一跳，"您还没休息？
"莫清羽站在月光下，白衣胜雪，面色却比平日更冷："今日你冒险了。
"苏沉璧知道他指的是用硝石的事："当时情况危急...""你知道硝石若用量不当会如何吗？
"莫清羽逼近一步，"轻则呕吐眩晕，重则血脉爆裂而亡！
"苏沉璧这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我计算过剂量，而且...""你从哪学来这些？
"莫清羽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些针法，那些用药...绝非寻常医术！
"他的力道不大，但苏沉璧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微颤。
这个平日冷若冰霜的男人，此刻眼中竟有一丝...恐惧？
"我..."苏沉璧不知如何解释。
莫清羽却突然松开手，后退一步："罢了。
你现在是朝廷命官，我无权过问。
"他转身欲走，又停下，"三日后，太后需复诊，你随我一同入宫。
做好准备。
"望着莫清羽远去的背影，苏沉璧长舒一口气。
今天一天，她从学徒变成女官，得到了皇帝的赏识、丞相的好感，也让七皇子和莫清羽对她的身份更加怀疑。
这一切来得太快，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回到房间，她刚点亮油灯，就发现桌上多了一封信。
拆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明晚戌时，东市茶楼。
事关你身世之谜。
——知情人"苏沉璧手一抖，信纸飘落在地。
身世之谜？
难道有人知道她是穿越者？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禁军统领厉锋正跪在皇帝面前。
"查清楚了？
"皇帝问。
厉锋抬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剑眉星目间一道疤痕更添几分肃杀："禀陛下，苏沉璧确为苏明远庶女，但...""但什么？
""此女半年前曾投湖自尽，被救起后性情大变。
不仅突然通晓医术，言行举止也与从前判若两人。
"厉锋沉声道，"更奇怪的是，她使用的医术手法，臣查遍典籍，未见记载。
"皇帝眯起眼："你的意思是...""臣不敢妄言。
只是...此女身上疑点颇多。
"厉锋谨慎地说。
"继续查。
"皇帝下令，"但记住，今日她救了太后，若无确凿证据，不可轻举妄动。
""遵旨。
"厉锋退下后，皇帝走到窗前，望着满天星斗，喃喃自语："天降异星，福祸难料啊..."翌日清晨，苏沉璧刚推开房门，就看见一名小太监在院中等候。
"苏女官，太后赏赐。
"小太监恭敬地递上一个锦盒。
盒中是一对翡翠手镯和一支金凤簪。
苏沉璧谢恩后，小太监又低声道："太后口谕，请苏女官午后入宫一叙。
"太后单独召见？
苏沉璧既惊讶又忐忑。
更让她不安的是，今晚还有那个神秘的"知情人"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