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七岁的天子朱祁镇甩开随侍太监王贵，提着洒金川扇钻入太湖石假山。
晨露未晞，石缝里的青苔洇出凉意，他忽听得假山深处传来细碎的呜咽声，像新剥开的莲子落在玉盘里。
转过嶙峋山石，但见个穿浅碧色宫装的少女跪在青苔上，怀中白猫爪染朱红。
那猫儿蓝眼如浸了雨水的琉璃，正弓着背对少女哈气。
朱祁镇认出这是太后宫里的二等宫女碧桃，去年重阳在慈宁宫侍宴时，她捧着青玉酒壶的手稳得像御花园里的千年松。
"雪球又抓伤你了？
"朱祁镇蹙眉，玄色皂靴踏碎一地海棠落英。
碧桃慌忙起身行礼，素白腕间三道红痕刺目，倒像去年上元节他亲手写的祈福笺被揉皱的模样。
"御膳房新换的竹篾笼子，雪球想扑雀儿……"她声音细若游丝，怀中的白猫突然炸毛，琉璃眼珠瞪着皇帝，仿佛认出了龙袍上绣的金线团龙。
朱祁镇解下腰间赤金螭纹香囊，香囊里装着太后塞的平安符，符纸上的朱砂红得瘆人。
"拿这个去太医院取药。
"他把香囊递过去，碧桃却摇头后退，鬓边摇摇欲坠的素银簪子勾住海棠花枝，"奴婢不敢僭越。
"晨风掠过她鬓角的碎发，朱祁镇瞥见那簪头刻着个模糊的"李"字，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南宫见着被幽禁的太上皇，枯槁的手指正摩挲着个褪色的香囊。
"太祖北征时，与士卒同甘共苦。
"少年天子突然拽下祖传的和田玉镯，镯身凝脂般温润，内圈镌刻着"驱除鞑虏"的蝌蚪文，正是当年太祖北伐时戴过的。
碧桃捧着玉镯如捧烫手山芋，那镯心沁着血丝般的纹路，倒像她七岁那年父亲战死后，在塞北捡到的狼牙。
"就说……是朕的旨意。
"朱祁镇转身离去，玄色龙袍扫过海棠花瓣，惊起几只彩蝶。
碧桃望着他颀长的背影，忽然想起去年秋日，这少年天子在慈宁宫逗弄雪球的情形。
那时他尚带着孩童的稚气，说要把西域进贡的琉璃珠串成猫儿项圈。
当夜，司礼监掌印王振在值房灯下摩挲玉镯。
檀木匣底压着三日前御史弹劾他"专权误国"的奏折，朱砂批红处赫然写着"留中不发"。
老太监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