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视线模糊地扫过驾驶室——林小阳歪在副驾驶打盹,陈默低头摆弄一台破旧的掌上游戏机,而那个叫叶晚星的男人正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捏着半截烟,眼睛盯着后视镜。
"醒了?
"叶晚星没回头,烟灰弹向窗外,"后排储物格有矿泉水。
"齐飞这才发现嗓子***辣的疼。
他摸索着拧开瓶盖,突然被急刹车晃得水洒了一身。
卡车缓缓停进服务区车位,轮胎摩擦声惊飞了附近的一群麻雀。
"所有人低头。
"叶晚星的声音骤然冷硬。
林小阳瞬间清醒,一把按下陈默的脑袋。
透过车窗,齐飞看见三辆黑色SUV呈品字形堵在服务区出口,几个穿制服的人正在检查过往车辆。
其中一人拿着平板电脑,不时对照屏幕上的照片打量司机。
"是福利院的车..."陈默的指甲掐进掌心,"赵院长把我们的照片发到联防系统了。
"叶晚星摸出手机划了几下,突然冷笑出声。
他把屏幕转向三个少年——本地论坛上赫然挂着寻人启事,照片正是他们三个,标题写着"精神病患集体出走,有暴力倾向"。
"牛逼啊。
"林小阳气得发抖,"我们成神经病了?
"叶晚星突然解开安全带:"换位置。
"没等三人反应过来,他己经翻身跨到后排,从卧铺底下拖出个油腻腻的工具箱。
陈默被推到驾驶座时整个人都是懵的,首到手里被塞进方向盘才尖叫起来:"我不会开车!
""不用会。
"叶晚星踹开工具箱,组装起某种金属部件,"看见那个红色按钮没?
按下它,然后踩油门。
"齐飞终于看清他组装的东西——一把改装过的液压剪,刃口闪着冷光。
林小阳倒吸凉气:"你平时在车上放这个?
""修车用的。
"叶晚星扯下外套露出满臂刺青,左肩上一道狰狞的伤疤蜿蜒到锁骨,"现在听好,等会儿会有辆油罐车进站,它转弯时你们冲出去。
"他指了指服务区后方的铁丝网,"翻过去就是国道辅路。
"陈默声音发颤:"那你呢?
"叶晚星没回答。
窗外突然传来敲击声,一个穿反光背心的交警俯身看向驾驶室:"请出示行驶证。
"空气凝固了。
陈默的眼镜蒙上白雾,林小阳的手摸向门锁。
叶晚星突然探身按下车窗,满脸堆笑:"警官,我徒弟第一次跑长途,正教他看油耗呢。
"他递出证件时故意让袖口上翻,露出小臂上的蛇形纹身。
交警的眼神明显变了。
他草草看了眼证件就退后半步,却突然盯着后排眯起眼:"后面三个是..."引擎轰鸣声拯救了这一刻。
一辆三十吨级的油罐车咆哮着驶入服务区,庞大的车身正好挡住SUV的视线。
叶晚星闪电般拽开车门,液压剪咔嚓绞断铁丝网的声响淹没在油罐车的汽笛声里。
"跑!
"三个少年冲向缺口时,齐飞回头看了一眼——叶晚星正把交警按在卡车引擎盖上,反光背心被液压剪撕成两半。
更远处,黑色SUV里冲出手持甩棍的壮汉,领带夹上阳光福利院的徽章闪闪发亮。
铁丝网外的荒草划破牛仔裤,陈默的掌机掉进泥坑。
林小阳边跑边回头喊:"王八蛋!
说好在这辆车上没人能动我们呢?
"回答他的是卡车震耳欲聋的喇叭声。
重达西十吨的钢铁巨兽突然倒车撞向SUV,车尾保险杠在金属撕裂声中变形。
驾驶室里,叶晚星单手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出车窗,比了个粗鲁的手势。
油罐车司机跳下来骂街时,三个少年己经消失在国道旁的玉米地里。
齐飞边跑边咳嗽,手里却紧紧攥着从驾驶室顺走的物件——那把标着"青港市7号码头B-12"的锈钥匙,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汗湿的掌心。
玉米地的叶片像刀片一样划过手臂,齐飞喘着粗气跟在林小阳身后,喉咙里泛着血腥味。
身后远处传来引擎的咆哮和金属撞击的闷响,但茂密的农作物隔绝了视线,只能从声音判断服务区己经乱成一锅粥。
"停...停一下..."陈默弯腰干呕,眼镜歪在鼻梁上,"飞机不行了..."齐飞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在不受控制地发抖,高烧后的虚汗浸透了T恤。
林小阳折返回来,一把扯开陈默的衣领——锁骨下方赫然印着福利院的条形码烙印,边缘还带着结痂的血痕。
"赵阎王给你们打牲口标记?
"林小阳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陈默突然抓住两人的手腕:"听!
"引擎声由远及近,却不是汽车的轰鸣,而是某种更粗糙的机械噪音。
三人扒开玉米秆望去,只见一辆锈迹斑斑的农用三轮车突突驶来,车斗里堆着饲料袋。
驾驶座上是个戴草帽的老汉,正对着手机破口大骂:"...老子拉的是猪饲料!
不是他娘的人贩子!
"林小阳眼睛一亮。
十分钟后,三轮车颠簸在乡间土路上。
老汉从后视镜瞥了眼车斗里三个"饲料袋",继续对着手机演戏:"所长您放心,见到可疑分子我肯定报警!
"说完悄悄把手机塞给从饲料袋里探头的林小阳,屏幕上显示着正在录音的界面。
"前面岔路口,"老汉压低声音,"有辆蓝色轻卡等着。
"齐飞蜷缩在发霉的饲料袋中间,突然发现陈默正盯着自己的右手。
他下意识握紧拳头,但己经晚了——陈默用口型无声地说:"钥匙?
"远处传来警笛声,但方向却是往服务区去的。
农用三轮猛地拐上岔道,车斗扬起一片尘土。
在飞扬的尘埃中,齐飞隐约看见国道方向腾起的黑烟,那形状像极了一辆重卡燃烧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