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色胭脂印
沈倾凰跪坐在金丝楠木棺椁前，指尖划过棺盖缝隙处凝结的蜡油——这是沈家独有的南海白蜡，遇热会渗出淡淡的龙脑香。
"小姐，戌时三刻了。
"碧桃捧着素漆托盘跨过门槛，青瓷碗中汤药泛着诡异的油光，"该给夫人净面了。
"沈倾凰接过药碗时，腕间玉镯轻叩碗沿。
银质内壁瞬间浮起蛛网状的青灰斑痕，像极了前世她在火场咽气前，从陆明轩瞳孔里看到的毒纹。
浓烈的艾草味下藏着若有若无的苦杏气息，那是西域奇毒"伽罗引"遇热蒸腾的征兆。
灵堂西角的青铜仙鹤灯突然爆出灯花，将碧桃的影子投在素幔上。
沈倾凰注视着那道扭曲的暗影，想起前世这丫鬟为她挡箭而亡时，袖口露出的柳叶刺青与今日汤药里的毒如出一辙。
"取母亲妆奁里的月麟香来。
"她佯装擦拭棺木，银针己探入药汤。
针尖浮现的孔雀蓝光泽让她瞳孔骤缩——这是唯有配合朱砂才会显现的复合毒。
当碧桃捧着鎏金香盒返回时，沈倾凰正用银剪挑开母亲交叠的双手。
十年过去，这具本该腐朽的躯体竟保持着诡异的柔韧，指甲缝里凝结的暗红碎屑在烛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把东厢房的铜镜拆来。
"她将香粉倒入药碗，淡紫色粉末遇到液体顿时沸腾。
这是用茜草根与皂角提炼的显影剂，遇铁离子会变成胭脂红。
碧桃扛着半人高的鸾鸟镜踉跄进门时，正撞见沈倾凰将母亲左手浸入药液。
镜面折射的月光如流水漫过棺椁，五片指甲逐渐浮现蛛网状纹路，像被风干的珊瑚浸在血泊中。
"小姐！
这是......""你闻闻这个。
"沈倾凰用银簪挑起指缝碎屑，突然将簪尖抵在碧桃颈侧。
前世这丫鬟为她试毒时，总爱在耳后抹茉莉头油，此刻却散发着西域沉檀的腥甜。
碧桃喉头滚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日您坠井后，九皇子派人打捞了整夜。
"指尖力道大得反常，"有些秘密，还是永远沉在井底的好。
"铜镜发出嗡鸣的刹那，沈倾凰旋身将碧桃推向棺椁。
淬毒袖箭钉入镜框，尾羽上系着的柳叶符纸簌簌作响——正与她怀中玉牌纹样相同。
镜面映出碧桃狰狞的面孔，哪里还是那个怯生生的丫鬟。
"去掀开西角门第三块青石砖。
"沈倾凰割下一缕母亲鬓发，"那里埋着能解你弟弟蛊毒的药方。
"碧桃瞳孔骤缩。
她七岁的幼弟上月突发癔症之事，本该只有己故夫人知晓。
雨幕吞没碧桃身影后，沈倾凰掀开母亲衣襟。
锁骨下方三寸处的朱砂痣己变成幽蓝，与她前世被烧死前的体征完全相同。
指尖抚过冰凉肌肤时，忽然触到细微的凸起——皮下竟埋着金丝！
陨铁锋针挑开肌理的刹那，灵堂烛火齐齐熄灭。
沈倾凰就着残月清辉，从母亲心口处挑出三寸长的金箔。
密密麻麻的楔形文字在血污中浮现，正是《天工秘录》失传的"牵机篇"。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她将染血的药汤泼向供桌。
白幡遇水显出一行小楷："壬戌年霜降，圣女归天。
"这正是她重生前三十日的时辰。
惊雷炸响时，沈倾凰看见铜镜中的自己额间浮现朱砂纹。
那纹路与母亲胸口的金箔文字相互呼应，在电光中组成二十八宿星图。
东方苍龙七宿的位置，赫然指向萧临渊白日射箭的方位。
"原来如此。
"她突然轻笑，将母亲指甲碎屑装入玉瓶。
前世始终参不透的双生凰女之谜，竟藏在星宿运转与血脉相承的毒术里。
暴雨拍打窗棂的声响中，沈倾凰用银针挑破指尖。
血珠滴入玉牌的刹那，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原来那口吞没她的深井底部，刻着与母亲金箔相同的星图。
而萧临渊射向陆明轩的那支箭，箭镞上淬着的正是"伽罗引"。
灵堂门轴突然吱呀作响，沈倾凰迅速将金箔塞入袖中。
转身却见萧临渊斜倚门框，玄色大氅滴着水，手中把玩的正是本该沉在井底的翡翠双鱼佩。
"沈姑娘验尸的手法，倒是比仵作更精妙。
"他屈指弹了弹玉佩，裂纹中渗出幽蓝液体，"不知可验得出这同命蛊的滋味？
"沈倾凰盯着他左耳后时隐时现的刺青，忽然嗅到空气中浮动的龙涎香——那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熏香。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金箔末行小字："双生凰女，一承天命，一堕无间。
""殿下不妨猜猜，"她突然贴近萧临渊，指尖划过他颈侧跳动的血脉，"是您先找到龙脉，还是我先解开这同命连心的局？
"惊雷再次劈开夜空时，灵堂供桌上的长明灯倏然复燃。
跳动的火光里，两人影子在素幔上纠缠如搏命的兽。
沈倾凰看见萧临渊瞳孔中映出的自己，额间朱砂纹正化作浴火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