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铜贝币里的文明孢子
坠入深渊的过程持续了十七秒，战术服内置传感器记录下这段时空乱流：前五秒是秦篆体构成的数字洪流，接着三秒视网膜上闪过玛雅历法的金星轨道，最后九秒的失重感里，他听见自己用古埃及语、苏美尔语和二进制代码交替尖叫。
着陆的剧痛让周延吐出带着铜绿的胆汁。
他趴在某种蜂窝状结构的青铜地面上，每块六边形格子里都封存着文明残片——格陵兰冰芯与敦煌经卷并列，蒸汽机活塞浸泡在殷商卜辞的墨汁里。
空气中有股图书馆霉变的气息，混合着核反应堆冷却液的金属味。
"认知污染指数突破阈值。
"陌生的机械音从头顶传来。
周延抬头看见悬浮的青铜浑天仪，那些本该标注星宿的铜环上，刻满了他医疗舱里的脑波图谱。
浑天仪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穿白大褂的"自己"正在解剖某具尸体，死者胸腔内不是器官，而是微缩的青铜编钟阵列。
当镜头拉近时，周延发现每枚编钟的纹路都在复现工业革命时期的伦敦街景。
"周博士，你比预定时间晚到了十二年。
"浑天仪的铜勺指向他后颈的青铜贝币，"不过多亏这颗殷商时期的生物芯片，我们才能重启文明孵化器。
"周延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坠亡勘探队员的干尸突然从记忆深处浮出，那些尸体外骨骼上的编号，正与浑天仪投射的实验室档案完全一致。
他握紧玉璋残片，厉声质问："你们在灰域制造青铜污染...""纠正，是回收。
"浑天仪的二十八宿同时亮起，"当某个文明发现青铜矩的真相，就会触发格式化程序。
"影像切换成二十世纪广岛核爆画面，蘑菇云中浮现出西周时期的青铜觥，弹着点坐标与商王武丁的猎区完全重合。
青铜地面突然震动。
周延踉跄着扶住墙壁，掌心传来灼痛——墙体布满正在呼吸的活字印刷模块，每个铅字都是不同文明的灭绝时间。
当他缩回手时，发现指缝间粘着死海古卷的残片，羊皮纸上用亚述语写着他的基因序列。
"看看人类最伟大的发现。
"浑天仪降下光梯，"爱因斯坦的手稿夹着阿兹特克人皮书，登月舱的零件长在汉代铜马车辕上——所有文明突破临界点后，都会孕育出青铜矩的胚胎。
"周延在眩晕中攀爬光梯，每级台阶都漂浮着认知污染者的遗物：刻着集成电路的战国竹简、渗出航空燃油的唐三彩、还有半张残留咖啡渍的草纸，上面竟画着这间量子迷宫的几何解析图。
顶层平台摆放着青铜椁。
当周延触摸椁盖上的雷纹时，棺内突然传出电子合成音："欢迎回来，项目负责人。
是否继续执行文明火种计划？
"椁盖自动滑开，周延的瞳孔里倒映出噩梦般的景象——棺内没有尸体，只有无数晶莹的文明孢子。
每个孢子都包裹着微缩世界：哥特教堂在纳米机器人中崩塌，甲骨文正在侵蚀量子计算机，而最中央那颗孢子内部，赫然是他此刻惊骇的面容。
"这就是青铜矩的真相。
"浑天仪的声音突然染上悲怆，"每个孢子都是被中止的文明，当它们积累到十二万九千六百颗时..."警报声打断了话语。
周延回头看见追兵突破空间屏障，那些脖颈后的青铜神树枝桠，此刻正绽放出玛雅水晶骷髅。
他下意识按在青铜椁上，孢子群突然沸腾，某个印加帝国的黄金城模型开始坍缩，释放出足以撕裂时空的引力漩涡。
"不要触碰..."浑天仪在能量乱流中解体，最后传出的竟是周延自己的声音，"...否则你会成为第129601号孢子。
"在意识消散前的瞬间，周延做出了疯狂举动——他吞下了那颗封印着自己面容的文明孢子。
青铜椁炸裂成星尘时，他尝到了二十三种古文字在舌苔上燃烧的味道，视网膜上最后闪现的，是避难所医疗舱监控画面里自己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