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覆谷，剑泉水面细碎的剑气光斑随波摇曳，恰似撒了满池碎钻。
他屏息静气，指尖抚过剑柄刻痕——那是昨夜林瑶用匕首为他添的”清风“二字，此刻还带着新木的清苦。
深吸间，谢霖拔剑出鞘。
晨光在剑身上流淌成银练，他将剑尖垂向水面，丹田处蛰伏的剑气如冬眠初醒的蛇，丝丝缕缕游向经脉末端。
当第一缕剑气触及剑泉，水面突然荡起涟漪，千百道剑气光斑竟凝成细剑形状，在他脚边环绕盘旋。
“心无滞碍，剑自通玄。”
谢霖默念林瑶昨日赠言，手腕轻抖。
长剑划出半弧，带起的风刃割破雾霭，露珠般的剑芒簌簌坠落，在草叶上灼出焦痕。
他忽然福至心灵，脚步踏过剑泉石墩，身形如蝶穿花，剑势随心意流转——前一刻还在模仿林瑶的招式，此刻竟如溪水入江，自有了清冽奔腾的气韵。
“好个无师自通！”
清脆的喝彩惊破晨雾。
谢霖收势回首，见林瑶斜倚在三丈外的松树干上，月白裙角沾着星点草屑，显然己观战多时。
她指尖转着枚青铜剑穗，眼尾含笑：“昨夜你连剑势都捋不顺，今早竟能使出‘风穿柳’的变招？
莫不是背着我偷练了？”
谢霖耳尖发烫，刚要开口辩解，忽见林瑶手腕轻扬，剑穗如灵蛇般缠上他剑柄。
那穗子上缀着的剑形坠饰突然发出清鸣，与他剑身上的“清风”刻痕共鸣震颤，惊起泉面一片银鳞似的剑气。
“莫紧张，试试这个。”
林瑶松开剑穗，抛来一方丝帕，“用‘清心眼’观剑穗轨迹，若能在十息内不被缠上，便算你悟了‘清风’真意。”
谢霖接过丝帕裹住掌心，抬眼时，却见那剑穗己化作漫天虚影。
他瞳孔骤然收缩，竟在视网膜上看见数十条剑穗轨迹——这是林瑶用剑气催发的幻术！
脚尖点地旋身之际，他忽然福至心灵，长剑出鞘三寸便即回鞘，借剑鞘震颤之力激出螺旋剑气，竟将所有虚影绞成碎片。
“妙！”
林瑶抚掌赞叹，袖中飞出七枚铜钱，在谢霖周身布成北斗阵形，“看来你己触到‘以意驭剑’的门槛。
今日便教你‘清风十三式’的总诀——”话音未落，她足尖轻点水面，长裙掠过剑泉却未沾湿分毫。
手中长剑挽出十三朵剑花，每一朵都携着不同的剑气纹路：首式“风叩门”轻如鸿毛，尾式“风折竹”重若千钧，中间十一式如西季风势变幻，竟暗含二十西节气的流转之道。
“剑道如天风，看似无形，实则有纲。”
林瑶收剑时，七枚铜钱同时嵌入石墩，组成北斗七星图，“明日此刻，若你能以剑气引动铜钱移位，便算过了第一关。”
三日后，剑泉边的北斗石墩己被剑气削去三寸。
谢霖望着第七枚铜钱在剑尖旋转不落，忽然听见林瑶的脚步声混着另一种沉稳的步音。
抬头时，却见她身后立着个灰袍老者，腰间悬着的剑鞘上刻着“天剑”二字——正是清明剑宗的大长老李天和。
“小家伙，让我看看你的剑。”
李天和伸手虚招，谢霖的长剑竟自动出鞘，悬浮在老者掌心。
剑身上“清风”二字突然发出金光，与老者剑鞘上的“天剑”纹路遥相呼应，惊起满谷剑气共鸣。
林瑶见状，眼中闪过惊喜：“师父，他竟能——”“莫急。”
李天和抬手止住她，指尖拂过剑身，七道剑气突然从北斗石墩冲天而起，在谢霖头顶聚成剑网，“若能在剑网绞杀前悟出破阵之法，才算真正入了剑道门槛。”
谢霖只觉头皮发麻，周身剑气如利刃临身。
他本能地运转真气，却发现所有招式都被剑网封死。
危急间，他忽然想起剑泉边观鱼时的景象——游鱼穿行乱石间，从不与水流对抗，只顺势而为。
念头闪过的刹那，谢霖抛却所有招式，以剑柄为圆心，在原地画出太极图。
剑气竟如溪水遇堤，顺着他划出的弧线分成两股，在他身周形成阴阳鱼形的气旋。
当第七道剑气掠过他面门时，竟被气旋卷成光点，纷纷没入他眉心。
“好个‘以柔化刚’！”
李天和抚须大笑，剑网应声而散，“当年我悟透这层道理用了三年，你只用了三息。
林瑶，带他去天剑阵吧——或许这孩子，真能解开那道百年未解的剑意。”
林瑶眼中泛起异彩，袖中取出一枚刻着“内门”的青铜令牌，轻轻按在谢霖掌心：“天剑阵在清霄峰巅，那是本门初代祖师坐化之地。
若能引出阵中石剑的剑意，你便能......”她忽然住口，望向云遮雾绕的峰顶，“总之，万事小心。”
清霄峰的石阶覆着薄冰，谢霖每踏一步，都能看见石阶缝隙里凝结的剑气晶簇。
行至三百阶时，他忽然听见风中传来剑鸣——那是数百柄灵剑共鸣的声音，如万马奔腾，又如星河倾泻。
“此阵名为‘天剑归墟’，九十九柄石剑对应天上星斗。”
林瑶在阵外驻足，指尖掐诀打开结界，“阵眼在北极星位，若能让中央石剑出鞘三寸，便是破阵。”
谢霖踏入阵中时，衣摆瞬间被剑气割出裂口。
他强压下心悸，望向中央那柄十丈高的石剑——剑身上布满裂纹，却隐隐有龙吟透出。
当他将掌心按在剑柄上时，那些裂纹突然渗出金光，在他视网膜上投出一串古老剑纹。
“这是......”谢霖瞳孔骤缩，那些剑纹竟与他昨夜梦中所见的星图一模一样。
丹田处的剑气突然沸腾，他下意识地挥剑斩向北极星位的石剑，却见自己的剑光与石剑裂纹中的金光相触，竟如水滴入湖，荡起千层剑波。
九十九柄石剑同时发出嗡鸣，谢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有初代祖师仗剑斩妖的背影，有历代剑仙坐化前的剑意传承，最后定格在一块刻着“天寒”二字的断碑上。
当中央石剑缓缓出鞘一寸时，他忽然福至心灵，对着虚空劈出一剑——一道横跨天际的剑光骤然亮起，竟将漫天云雾斩成两半。
林瑶在阵外目瞪口呆，因为她看见，谢霖身后不知何时浮现出九道剑影，每一道都与阵中石剑的剑意完美契合。
“破阵了......”李天和不知何时来到阵外，声音里带着颤抖，“自祖师爷之后，从未有人能引出九剑共鸣。
这孩子......或许真能复兴我清明剑宗的‘九重天剑’。”
谢霖收剑时，掌心己被剑气灼出血痕。
他望着中央石剑上新增的一道剑痕，忽然明白那是自己的剑意刻下的印记。
林瑶递来一枚疗伤丹药，目光灼灼：“明日起，你便随我去藏书阁研读剑典。
不过在此之前——”她忽然拔剑出鞘，剑尖挑起谢霖的衣领，在他颈间划出一道浅痕：“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尤其是......”她望向云深处若隐若现的飞檐，“宗内那位坐镇‘天剑阁’的三长老。”
谢霖点头之际，瞥见自己的血珠滴在石剑裂纹中，竟凝成冰晶状的剑形。
山风掠过，远处传来隐约的琴音，与剑鸣相和，竟像是某种远古的呼应。
他忽然想起李天和方才的话，握紧了手中的剑——原来，他的剑道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