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力恢复的刹那，诊疗室内所有的灯齐刷刷亮起。
冷白的光线仿佛刀锋般划破黑暗，林益論猛地缩紧身体，紧抱着头，蜷缩在沙发角落。
额上的冷汗一颗颗滚落，打湿鬓发，衬衣早己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沿着她颤抖的呼吸起伏，勾勒出一具紧绷而纤细的曲线。
李家俊站在她身侧，手中的注射笔刚刚收回。
他没有急于靠近，而是俯身将一条洁白毛巾轻轻搭在她的后颈。
那一刻，他的动作轻柔得几乎不像他。
“会痛几分钟。”
他低声说，“忍住。”
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可抗拒的确定感。
仿佛这痛苦，是某种仪式的必要代价。
林益論的手微微发颤，她下意识地握住沙发边缘。
忽然之间，灼热从注射部位炸开，宛如炽焰顺着血脉倒灌进全身。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腕——光纹在发光，一圈圈如脉搏跳动的纹理，自腕骨蔓延至臂弯，再向锁骨、胸口、乃至更隐秘之处攀爬。
那热感太过真实，像是一种入侵，又像是被唤醒的潜伏之火。
她的身体仿佛正在与某种异质的存在交融，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神经都被迫参与其中。
“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抬起头，声音带着压抑的颤音。
愤怒在她眼中浮现，却无法掩盖另一种情绪——惊惧，和某种难以承认的……欲望般的兴奋。
李家俊缓缓坐下，双手交叠在膝上，目光沉静得像一潭深水。
“我只是唤醒了它。”
他说，“它一首在你体内。
从你醒来那天开始，它就没打算再沉睡。”
林益論试图维持端坐姿势，却发现双腿几乎失去控制。
她紧紧并拢双膝，指尖死死扣住大腿，试图压制体内那股不断上涌的躁动。
热流不再只是疼痛，而像是某种陌生的感官——强烈、黏稠、带着无法言说的欲望。
“这不是治疗。”
她喃喃出声，像是在否定，又像在提醒自己。
“不是。”
他平静回应，“是你自己想要知道真相。”
她想要反驳，但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某个雨夜的片段——她赤脚跑过积水的人行道，雨水打湿衣摆，耳边是自己混乱的呼吸。
她看见那栋楼，那面标有黑色几何符号的玻璃墙，高耸入云，像是在等待她的到来。
她的手突然松开，整个人缓缓靠在沙发背上，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空了所有力气。
然后她感到，李家俊的手落在她肩上，温热、稳重。
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慢慢沿着她因剧痛而僵硬的背脊，顺着肩胛、腰线一路滑下。
他的指尖像是在试图解读她身体中的某种信息，又似乎仅仅是在安抚那种濒临爆裂的混乱感知。
“疼？”
他俯身在她耳边问，声音低到几乎被呼吸吞没。
她颤了一下，闭上眼，微不可查地点头。
“别抗拒它，放松……呼吸。”
他的语调宛如低频催眠，在她耳蜗中震荡。
林益論强迫自己照做，一口一口地吸气吐气，试图在那灼烧感中找到呼吸的节奏。
就在那一瞬间，某种东西在她胸腔炸裂了——疼痛之后，是一阵无法言喻的清明，如潮水般洗净了所有的杂音。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看见了……”她喃喃低语。
李家俊猛地抬头，眼神骤变：“你看见了什么？”
林益論缓缓转头，那一瞬她的眼神清亮得不带一丝杂质，却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世界：“那栋楼，不是梦。”
她的声音冷静得不像是她自己。
李家俊没有再问。
他站起身，走到墙面，指尖轻触。
一整面金属墙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部嵌在墙体中的升降梯。
升降舱壁透明，内部泛着幽蓝光泽，像一口等待下沉的深井。
他转过头，声音依旧平静：“来吧。
第三阶段。”
林益論摇晃着站起身，步伐微乱，额前汗水还未干透。
但她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她走近他，脚步在升降梯前停住。
“李医生。”
她忽然低声唤他。
“嗯？”
她仰起头看他，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语调低哑却带着难以捕捉的暧昧：“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
那笑容不像是在感谢，更像是在挑衅。
李家俊盯着她几秒，嘴角缓缓勾起，却不带一丝玩笑意味：“你会知道的，林小姐。”
他说完，走入升降梯。
在升降梯缓缓合上的一刻，林益論最后看了眼身后的诊疗室。
那盏还在微微闪烁的灯，仿佛映出她背后一具模糊的、即将脱壳而出的影子。
她深吸一口气，步入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