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腐臭味变成浓烈的檀香时，我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倒悬的佛堂里。
香案上的蜡烛向下燃烧，融化的蜡油如钟乳石垂挂在空中。
供桌上摆着三颗干瘪的人头，他们的天灵盖被凿穿，形成盛放灯油的颅碗——其中一颗正是三年前瘟疫中失踪的弘文馆学士。
"张师父倒是教出个好苗子。
"纸轿新娘的声音从地底传来。
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狞笑，那张属于我的脸突然裂成蛛网状，露出后面层层叠叠的婴儿面孔。
血婴们正用脐带缠住我的脚踝，将青紫色的手臂探出水面。
铜钱甲突然发出厉鬼般的尖啸。
甲片缝隙钻出无数带刺的黑藤，将血婴手臂绞成肉泥。
这根本不是师父的手艺——藤蔓表面浮现出细小的波斯符文，与胡商银链上的咒文如出一辙。
幽冥灯笼突然在掌心复燃。
幽绿火光映出墙壁上的壁画：盛装的粟特商队正在朝拜一口青铜巨棺，棺盖上刻满与无常簿血字相同的咒语。
而跪在棺椁前的首领，腰间赫然佩着师父的往生铃。
"阿罗憾不是上吊死的。
"我倒退半步，踩碎了地砖缝隙里伸出的佛指骨，"你们用他做了活祭品。
"血婴们的尖笑在佛堂震荡。
倒悬的梁柱渗出黑色尸油，在空中聚成胡商阿罗憾扭曲的脸："张小哥可知贞观通宝为何要用玄武岩芯？
"他的眼珠突然爆开，露出里面蠕动的铜钱虫："因为李世民要镇住的不是突厥人…"话音未落，整座佛堂突然翻转。
我重重摔在真实的青砖地面上，头顶正是永宁坊那棵半枯的槐树。
但此刻的树根全部***在外，形成巨大的地下祭坛——三百具婴儿骸骨用金线串成曼荼罗图案，中心供奉的正是半枚沾满铜绿的贞观通宝。
无常簿在怀中剧烈震动。
翻开的那页浮现出师父最后的笔迹，墨迹被血迹覆盖又溶解，最终定格为一幅工笔地狱变相图：九名夜巡人被铜钱虫蛀空的躯体跪在祭坛前，他们背后站着戴波斯王冠的枯骨。
"你师父到死都没发现…"绣娘灵体突然从树根里钻出，她太阳穴上的金剪刀滴着黑血，"从太宗朝开始的夜巡人，本就是镇守饿鬼道的活祭品！
"往生铃突然自行炸裂。
青铜碎片在空中组成残缺的卦象，师父的虚影在卦象中浮现。
他的道袍下摆爬满铜钱虫，右手捏着半块与祭坛上一模一样的贞观通宝："快走！
永宁坊下面是…"警告被婴儿的啼哭淹没。
血婴们从曼荼罗阵站起，它们腐烂的胸腔里，数百枚贞观通宝正在拼合成完整的铜镜。
当最后一块钱币归位时，镜面映出了我背后的景象——那口粟特壁画中的青铜巨棺，正在从地脉深处缓缓升起。
铜钱甲彻底失控了。
甲片上的波斯咒文发出血光，像活过来的刺青般勒进我的皮肉。
在意识消失前的刹那，我听见两个师父的声音在耳边重叠：一个说："用你的血画锁魂符！
"另一个笑道："好徒儿，该交替命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