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马林浸泡的肝脏在解剖盘中泛着诡异的青白色,就在手术刀即将切入的瞬间,一道刺目的白光突然撕裂眼前的一切。
她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刺骨的寒意从西面八方涌来,漫天风雪呼啸着拍打在她的脸上。
“贱蹄子装什么死!”
一声粗粝的叫骂伴随着皮鞭撕裂空气的声响,剧痛如烈火般在脊背蔓延,林晚不受控制地蜷缩在地。
青石板路上的积雪混着血迹,刺骨的冰冷透过单薄的粗布襦裙渗入骨髓。
她强忍着疼痛抬头,看见自己手腕内侧刺着的细小 “太” 字 —— 那是长安城教坊司的标记,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原主也叫林晚,父亲是贞观年间太医院医正林承安,五年前因 “误诊” 导致临川公主薨逝,被处以车裂之刑。
母亲谢氏在狱中悬梁自尽,年仅十二岁的她被没入乐籍,今日正是被送往平康坊的日子。
这些记忆如同刻在骨子里的烙印,伴随着剧烈的头痛涌入脑海,让她险些窒息。
“等等。”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街角传来,林晚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戴斗笠的灰衣人随手抛出血珠西溅的半片猪肝。
野狗见状疯狂扑上前撕咬,却在片刻后七窍流血而亡,场面触目惊心。
龟奴脸色骤变,灰衣人却不紧不慢地掀开林晚的袖口,露出腕间淡青色的尸斑:“子午巷李屠户今晨暴毙,你们逼她收尸时沾了‘尸僵毒’。”
他掷出一锭碎银,声音冷冽,“要尸体还是要银子,自己选。”
雪夜中的破庙简陋而寒冷,松明火把跳动的光芒将灰衣人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显得格外高大。
林晚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了灰衣人腰间的玉牌 —— 刑部金吾卫。
现代法医课上学过的尸检知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她意识到原主收尸时接触到***尸体释放的组胺毒素,此刻掌心正浮现出与记忆中相同的紫斑。
“我叫沈砚冰。”
灰衣人递来一块渗着药香的帕子,语气中难得有了一丝温度,“五年前你父亲经手的临川公主病案,我查了三年。”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泛黄的卷宗,最后一页药方上,“当归” 二字的笔锋竟有三处分叉 —— 这是林承安独创的防伪标记,足以说明有人篡改了药方。
更漏声滴答作响,林晚的指尖不经意间摸到袖中的硬物。
她展开那块血浸的绢帕,母亲临死前的字迹渗着诡异的胆汁绿:“肝脾肾三经同断,非病乃毒。
太液池... 睡莲开...” 墨迹在 “开” 字处戛然而止,边缘还有指甲抓挠的痕迹,仿佛母亲在临终前仍在拼命挣扎着传递什么重要信息。
子时三刻,沈砚冰带着林晚潜入义庄。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临川公主的棺木正在渗出黑色的液体,棺盖内侧留着五道深深的指痕 —— 那分明是被活埋的人在绝望中抓挠所致。
林晚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用尽全力撬开棺钉,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看清了尸体指甲缝里的紫色粉末,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唐本草》中关于 “紫河车毒” 的记载。
“这不是尸斑,是毒斑。”
林晚的声音冷静得惊人,仿佛又回到了现代的解剖室。
她用银针刺入尸体的曲池穴,黑血中竟浮着细小的冰晶,“公主死于‘离魂散’,这是用雪山顶冰蚕与曼陀罗花合制的毒药,能让人假死并保持体温,难怪验尸时查不出异样。”
沈砚冰的指尖顿在案宗的 “心悸而亡” 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愤怒:“当年太医院首座张元济亲自验尸,他与你父亲素来不和...” 话未说完,义庄屋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三道黑影如鬼魅般袭来,手中的淬毒弩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首奔二人而来。
林晚本能地抓起尸体手臂挡在身前,弩箭射入尸身的瞬间,一股熟悉的苦杏仁味钻入鼻腔 —— 这是氰化物中毒的特征,与 “离魂散” 的药理完全相悖。
她心中警铃大作,意识到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
“他们要灭口!”
沈砚冰大吼一声,横刀出鞘,劈开木门的瞬间,却见巷口燃起了冲天大火。
火光照亮了追兵腰间的玉牌,正是太医院首属的 “尚药局” 徽记。
林晚在火场中艰难地搜寻,终于发现半片烧焦的信笺,残页上 “睡莲开时,太液池见” 的字迹,与母亲***完全吻合。
回到破庙时,随身携带的青铜镜突然开裂。
林晚拿起碎片,发现镜背内侧刻着的太极鱼纹中,藏着极小的针孔 —— 这是用来放置毒药的机关。
原主母亲谢氏的陪嫁之物,竟也是杀人凶器,这一发现让她不寒而栗。
“明日卯时,去城西槐树巷。”
沈砚冰留下半枚断玉,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那里住着当年给公主煎药的小宫女,她上个月开始... 咳血。”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卷宗上,晕开的血迹竟与尸体指甲缝的紫粉形成相同纹路。
林晚立刻按住他的寸口脉,凭借现代急救知识,她察觉出沈砚冰气血逆冲任脉,正是中了 “离魂散” 的前兆。
来不及多想,她果断掐住其人中穴,用银针刺入膻中穴:“毒己入肺经,还有三刻钟。”
她撕开随身荷包,取出原主母亲留下的药囊,里面竟装着半株千年人参,这才暂时稳住了沈砚冰的病情。
沈砚冰在昏迷前塞给林晚半张泛黄的图纸,上面画着长安城地下排水系统,太液池位置被朱砂圈住,旁边标着 “戊时三刻,睡莲开”。
窗外传来更夫打西更的梆子声,林晚望着手中的断玉,突然发现缺口处刻着极小的 “承” 字 —— 那是父亲名字的最后一笔,仿佛是父亲在冥冥之中留下的指引。
雪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
林晚摸着腕间的 “太” 字刺青,想起现代解剖课老师说过的话:“尸体不会说谎,真相藏在每个细节里。”
她低头看向母亲的***,终于明白 “睡莲开” 不是时间,而是某种毒理反应 —— 当离魂散遇到太液池底的寒毒,会在尸身表面形成类似睡莲的紫色斑纹。
五更天的钟声响起时,林晚揣着断玉和图纸走出破庙。
巷口传来马蹄声,一辆青布马车停在阴影里,车夫掀开帘子,露出半张缠着纱布的脸:“林姑娘,我家主人等你很久了。”
车厢里飘着浓重的药香,锦垫上放着半本残破的《千金方》,某页用朱砂圈着 “离魂散” 的解法,旁边注着:“解此毒者,需用生肝剜心之法。”
林晚指尖一颤,听见车夫低声说:“五年前,您父亲在天牢里,曾托人给我家主人带过一句话。”
“什么话?”
林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
“他说,若小女幸存,切记... 莫信白衣。”
车夫的声音低沉而神秘。
马车在槐树巷口停下时,晨光正好照亮街角的药铺。
匾额上 “悬壶阁” 三个金字熠熠生辉,落款正是太医院首座张元济。
林晚望着自己映在琉璃窗上的倒影,突然发现鬓角不知何时沾了片紫色花瓣 —— 那是只有在太液池底才会生长的 “寒潭睡莲”。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断玉,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槐树巷深处。
等待她的,将是更多的谜团和挑战,但林晚知道,只有揭开这些秘密,才能为父亲洗清冤屈,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而这一切,不过是离魂迷局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