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让程锦感到鼻腔发冷,她扶着栏杆,数着上面的菱形格纹往前挪动。
复健室的落地窗把阳光筛成细碎的金片,但她的后背还是渗出了冷汗。
左腿肌肉突然抽搐,她踉跄着抓住镜子边缘,镜子里,母亲慌忙背过身去。
母亲的手指在围裙上拧着,白发随着抽泣颤动。
程锦记得,母亲那件褪色的藏青开衫,是父亲西十九岁生日宴上她穿着和父亲跳最后一支舞时穿的。
“肌力恢复比预期快30%,明天可以出院。”
刘尚恩推了推金丝眼镜,钢笔在评估报告上划出流畅的线条。
护士递来的白毛巾带着烘干机的余温,程锦机械地擦拭脖颈,指尖碰到毛巾上凸起的刺绣logo,跟之前陆沉舟手帕上的图案一样。
走廊尽头传来古龙水和雨腥味混杂的气息。
“小锦!”
香槟玫瑰撞开病房门,程锦闻到淡淡的铃兰香,那是苏曼最爱的香水,此刻却萦绕在陆沉舟的西装上。
他领口银色领针上的曼陀罗花纹,和苏曼给她看过的婚戒内的刻纹一模一样。
陆沉舟喉结上下滚动:“护士说你差不多可以出院了,我来帮你一起办出院手续。”
把花放在床头柜时,尾指故意擦过程母的手背。
程锦想起实验室的小白鼠,在被投毒前会试探性地触碰饵料。
程锦咬牙,指甲抠进掌心的旧疤,她低声说道:“苏曼怎么没有来?
我打算明天再出院。”
她注意到陆沉舟西装内袋有个方方正正的鼓起,像是藏着什么硬物。
“她最近在忙着一个综艺。”
陆沉舟单膝跪地,西裤发出高档面料的摩擦声,他的握力恰到好处“你能醒过来我很高兴,这半年我找了很多医院。”
程锦盯着他瞳孔里的倒影,那张深情的面具,连眼睑泛红的程度都像精心计算过。
如果不是亲眼前世他对她做的那些事,她几乎要相信他。
病房门又被推开,刘尚恩逆光而立,白大褂下摆飘动。
他夹着牛皮纸袋的手指修长,腕骨处有道新月形疤痕。
“二次检测报告。”
他的声音平稳,“制动液管切口有0.3毫米间距的锯齿状,符合液压剪特征。”
纸袋封口的火漆印在光线下微微发蓝,这是程父实验室文件的专用印鉴。
陆沉舟猛地起身,带翻了玫瑰,尖刺在床单上划出裂痕。
程锦注意到他后颈竖起的汗毛,像是领地被侵犯的反应。
刘尚恩恰好站在病房唯一的出口前。
“咳咳咳!”
程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药瓶从她颤抖的手里滑落,褐色液体在地上流淌。
程锦俯身时闻到苦杏仁味,这是父亲书房常备的安神药剂。
床底角落里,半张纸被风吹起一角,“第一受益人:“程锦”几个字刺入眼帘,信托编号和父亲的科研日记日期完全一致。
程锦想起母亲藏在围裙口袋里的药瓶标签:氟西汀,阿普唑仑,艾司唑仑……雷声响起时,陆沉舟西装内袋的手机震动。
锁屏亮起,程锦看到那个猫咪眨眼的表情包,这是苏曼和他偷偷约会时的暗号。
“公司有急事,我要回去一趟,你明天出院的话,我明天再来帮忙。”
陆沉舟解开领带,转身时玫瑰掉进药渍里。
雨声淹没了他的脚步声,刘尚恩把档案袋调转方向。
“信托基金生效日原定是你25岁生日。”
刘尚恩擦了擦眼镜,“但过去三个月,程夫人约见了三位遗产律师,他们都和陆氏集团法务部有合作。”
程锦的指尖狠狠抠进枕头下的心率监测线,监护仪突然响起警报。
她看到母亲站在病房门口,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保温桶。
“锦锦最爱的小米粥……”程母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位医生要不要也尝尝?”
刘尚恩接过瓷碗,银匙搅动时突然停住。
程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粥面上的枸杞正聚成漩涡状。
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银匙搅动小米粥的声音。
刘尚恩看着粥面上奇怪的漩涡,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她盯着母亲手中的保温桶,想起小时候妈妈总是用这个桶装着热热的米粥,无论多晚都会等她回家。
“这粥看起来不太好。”
刘尚恩沉着脸,把粥碗轻轻放在桌上,转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更多的光线照进来。
程母退到墙角,身子微微发抖,眼神躲躲闪闪,不敢和刘尚恩对视。
“妈,你是不是在里面加了什么?”
她不敢相信母亲会这么做,但眼前的一切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程母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
刘尚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小心翼翼地把粥盛进袋子里,密封好,然后在里面写上几个字,递给了护士:“把这个送去化验。”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程锦的思绪一片混乱,她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和父亲的事故有关?
那些遗产律师,陆沉舟,难道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刘尚恩回到程锦身边,坐下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程小姐,你先不要多想。
调查还需要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清楚的结果。”
程锦点了点头,但她知道,这个结果可能改变她的一切。
数小时后,化验室的报告出来了。
结果显示,粥里含有少量的安眠药成分。
虽然剂量不足以致命,但如果长期服用,会让人精神萎靡,抵抗力下降。
刘尚恩拿着报告,眉头紧锁,这意味着程母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锦坐在病床上,盯着母亲的脸,希望能在她的眼睛里找到一个答案。
程母低着头,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我没想过要害你,我只想让你好好休息,别太辛苦了,我怕你受不了。”
“怕我受不了?”
程锦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话吗?”
“我是真的想帮你。”
程母抬起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你不知道,自从你爸去世后,我们家就变了。
一切都变了,你爸的信托基金,是你唯一的安全保障,可他们恨不得马上吞掉它。
我不想让你被他们利用,就像你爸一样……”程母的声音越来越小,程锦的心却越来越冷。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财产。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一首以来,她以为家是避风港,却没想到,里面也藏着这么多的算计。
“所以,你就想让我一首留在医院,不能出院,这样信托基金就没办法生效,陆沉舟他们就没办法动这笔钱,对不对?”
程锦的声音有些发抖,她不敢相信母亲会做出这种事。
程母没有说话,但从她的表情里,程锦己经得到了答案。
“那爸爸的事故,也是你们算计的一部分吗?”
程锦突然想起了父亲的事故,那个被人为切割的刹车油管,还有那些和陆氏集团法务部有合作的遗产律师,难道这一切都是为了钱?
“你别瞎想。”
程母的声音有些慌乱,“你爸的事故,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妈妈就是不想让你那么苦,他们一首在算计你爸,还和那些律师勾结,他们早就想把我们家的钱弄到手了。”
“够了!”
程锦猛地站起来,打断了母亲的话。
她的心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相信谁。
母亲的话听起来似乎有道理,可她又无法完全相信。
毕竟,陆沉舟和苏曼的行为也确实可疑。
“我累了,你们都出去吧。”
程锦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离开病房。
房间里只剩下程锦一个人,她坐在病床上,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腿,心里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