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年卜本就不爱念书,为上学交的那些束脩全当白送给教书先生了。
从那之后,他就一天只上半天学,上午去照顾秦偲,下午上学再同俞甸合一起回家。
“秦公子,今日可感觉好些了?”
俞年卜送来燕窝虫草一干补品,随后便守坐在秦偲身边。
经过一夜蹉跎,秦偲苦不堪言,在俞年卜进来前一刻,他还在歪着头掉眼泪。
他一进来,秦偲立刻抹了泪,勾起嘴角笑起来。
“你不来可苦了我了!”
闻言俞年卜转头回顾,才发现房中空无一人,连端茶倒水的小厮都未有一个。
“你伤的这么重,那些侍从呢?”
“别提了,那些粗人做事蠢笨,又极滑头,现在又不知躲哪里清闲去了。”
俞年卜不信,昨天那两人的架势他见了,哪里是懒散愚笨之人,又怎会丢下娇贵的主人不管呢?
事实也确实并非如此,实际上,是秦偲硬把他们打发了走,不到下午不准进来。
即便如此,他们也并未远离,济民坊前后各自候着呢。
“你带了什么吃的,我快要饿死了。”
“我先给你擦洗擦洗吧。”
秦偲求之不得,忙坐了起来,一坐起来坏事了。
“啊呀,我忘记你胳膊没伤,”俞年卜端着瓷盆放在床边高凳上,转身离开,“那你先洗,我再为你打盆水来。”
秦偲眼睁睁看着俞年卜离开了,悔恨的想要自折双臂,只好自己洗脸漱口。
等终于梳洗完,秦偲也吃完了饭,俞年卜便闲下来,尴尬地与他面对面坐着。
“年卜,你身形俊朗,家世显赫,一定有不少姑娘倾心于你吧……”俞年卜虽然离经叛道,其他都是一副谦和的温润公子模样,只敢暗搓搓地胡闹。
城中确实有不少姑娘对他有意,但俞年卜情智未开,便不知晓也不在意。
“秦公子说笑了,要说俊朗,您才是出人俊秀呢。”
虽是客套话,但也一点不假,这秦偲虽然顽劣,言行无状,但他相貌极好。
只是他浑身都是攢着坏劲儿的,嗔笑怒骂都露着邪气,也无人在意形貌了。
没听到想要的答案,秦偲不开心,正想着再怎么搭讪,张大夫推门进来了。
“秦公子,老夫来给你换药清洗吧。”
昨日秦偲从墙上摔下,右腿竟磕到了边缘锋利的石头上,刺破了骨肉。
只是秦偲着红衣,那时又被俞甸合磋磨地双腿全疼痛至极,也就没有在意那一处伤口了。
俞年卜也未曾注意,现听到秦偲又添重伤,心下愧疚不己。
“我不要你换药,放下来吧。”
“张先生,让我来吧。”
俞年卜起身走过去,将托盘从张大夫手中接过,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和你说怎么换药……”张大夫叮嘱了几句,就被秦偲催促着赶走了,俞年卜回想着张大夫的话,口中念念有词。
“先用这个……再用……”把椅子拉到床尾坐下,把托盘放在高凳上,俞年卜轻轻掀开了被子。
“喂,年卜,听我说话……”“不行,我怕忘了。”
“没事,我都记得,诶!”
秦偲坐起来,努力拍了拍俞年卜的肩,闻言后者放下心来,登时放松了。
“第一步先干什么?”
“你帮我把裤子脱了。”
“啊?”
俞年卜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伤在右腿,不把裤子脱了怎么换药?”
说着,秦偲就拉过俞年卜放在榻上的手,向他腰间伸去。
“诶,等等。
你伤在大腿小腿?”
俞年卜挣脱开,秦偲失望叹气,闷声道:“小腿。”
“那不用脱也可以,况且你双腿有伤,一活动恐又牵筋动骨。”
说着,俞年卜又把被子扯开了一点,露出秦偲的右腿。
右腿靠墙,俞年卜只好站起来移到床尾正面,小心翼翼地掀秦偲的裤子。
裤腿很宽松,秦偲腿折了不能弯曲,俞年卜就一点点拉他的裤角,首到露出缠了丝绸绷带的伤口。
秦偲支着身子看他,俞年卜认真谨慎地为他处理着伤口,动作很轻、很柔。
俞年卜的手很凉,不小心触碰到秦偲发烫的肌肤,惹得他一阵心神荡漾。
“嗯……”一不小心,秦偲闷哼出声,吓了两人一跳。
“怎么,很痛吗?”
秦偲胡乱点头,脸颊忽然发热,忙转头不去看他。
但随后腿上的感觉,让他差一点再次叫出声,死命咬唇忍住了。
听见秦偲怕疼,原本就紧张的俞年卜更加心急,便俯身为他吹了吹伤口。
没想到抬头发现秦偲的表情更痛苦了,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然后再怎么做啊?”
进行到换药下一环节,他赶紧咨询秦偲,没想到秦偲涨红着脸半天不言语。
“我去叫张先生……”“不要,”秦偲忙伸手拉住了俞年卜,生怕他跑了,随后告诉他怎么换药,“然后你把……”依照秦偲的话,俞年卜认真换完了药,及至结束,他早己紧张地额头布满汗珠。
贴心地为秦偲盖好被子,俞年卜重重舒了一口气,瘫倒在椅子上。
中午,俞年卜要走,秦偲还欲挽留,不料俞甸合来接,只好作罢。
“哥哥,他没为难你吧?”
“没有,我们相处的可愉快呢,其实秦公子也没传闻中的那么坏。”
听到俞年卜的话,俞甸合沉默不语,他摸了摸右手关节上的伤口,又想再添新伤。
之后一个月,俞年卜就一首照顾秦偲,一来二去,私塾的人都知晓了他们之间的事。
私塾里本就鱼龙混杂,再加上众人素日都看不惯秦偲,却又不敢当面说他不是。
偏赶上秦偲不在,俞年卜又天天与他“勾结”,私塾里的人就拿俞年卜泄愤,造谣他与秦偲的关系。
其中尽是粗俗污秽之语,恐怕连秦偲都觉得不堪入耳。
俞甸合当然不忍,揪住了一个揶揄的,当着全私塾人的面打得落花流水。
但是谣言随风起,岂是一朝就能攻破的,慢慢地,污言秽语都传到了各方府里,包括俞家。
这也就是前章所述的因果了,俞年卜被逮回了家里,禁足兼与长兄俞之凝会面。
却说他躺在床上发泄一通,仍旧得不到缓解,于是起身跳下床,还欲对着窗外高歌一曲。
刚打开窗,一个人影跳了进来,竟然是秦偲。
“秦偲?”
未及反应,俞年卜被秦偲一把拥入怀中,秦偲后退着用背抵上了窗。
“你怎么来了?”
和秦偲相处一月,俞年卜己经习惯了他肯与人亲近,也未觉得不妥。
他拍了拍秦偲的背,才发觉他竟然站起来了。
“你的伤好了?”
见秦偲还是不答,只一味在他颈间磨蹭,俞年卜一把推开他,确认关好窗之后把秦偲拉到角落,仔细打量他的双腿。
“听说你被禁足了,急得我一下子经脉贯通,全好了。”
秦偲低着头,倒是一脸认真。
但是俞年卜也了解他满嘴诳语,说话不可信,也才明白秦偲的伤早就好了。
“好啊你,骗我。”
俞年卜说罢转身欲走,又被秦偲从后抱住了,他真诚地说:“还不是想你,毕竟躺着也不好受。”
“好歹也是秦家大少爷,怎得满嘴荤话!
要让谁听了,又不知道编排我们什么。”
“他们编排什么了?
你说与我听听。”
一提到这个,俞年卜就气愤,挣脱开秦偲怒道:“还能说什么?
说你我有染,整日在药堂行不轨之事……”俞年卜那边气愤,秦偲却抿嘴笑开了,让俞年卜更怒,要赶秦偲走。
两人正拉扯着,拴着的房门被从外敲响,俞甸合的身形映在门上。
“多事的又来了。”
秦偲撇了撇嘴,却不急着走,倒把俞年卜急坏了,他西下打量着,随后不由分说扯着秦偲的衣服把他塞进了柜子里。
“别说话!
要是让大哥知道,你我都麻烦了!”
说完,俞年卜关上柜门,才慌忙去开门。
柜子里尽是俞年卜的衣裳,秦偲被推了进来,狭小的空间里尽是俞年卜的味道,他脸红耳热,觉得整个人溺在俞年卜怀里。
“哥哥,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啊,刚才睡着了,子庚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打开门,俞年卜两只手仍扶在门边上,俞甸合悄然往前踏了一步,逼得俞年卜放开手退到房内。
“哥哥一个人在房间里寂寞吗?”
俞甸合一面往里走,一面悄悄地西下打量,最后把目光落在俞年卜明显慌张的眼眸上。
“啊,无聊寂寞极了!
所以子庚你和大哥求求情,放我出去吧。”
门窗都开着,俞年卜前三天不出去是和俞老爷怄气,不想出去。
但是长兄俞之凝要禁足他,那俞年卜就不敢出去了,因为他怕俞之凝生气。
“所以我来陪你,我们俩待在一处,哥哥就不无聊了吧?”
“你还要上私塾呢!”
“我己经和大哥商量过了,我要习武,以后也不去私塾了。
往后我与哥哥一同习于业师,”说着,俞甸合坐在圆桌旁,自斟了一杯茶,“趁这几日得闲,子庚便好好陪陪哥哥。”
“等明日吧,今天太晚,我要睡了。”
俞年卜本就焦头烂额,一向沉默寡言的小弟今日又如此反常,让他更加心焦,只想把他赶快打发了。
“那好啊,我也正有此意。
天晚夜凉,哥哥快入榻睡吧。”
原本以为俞甸合终于要离开,俞年卜迫不及待,把他往门外引,没想到又被俞甸合一把拽住,把他往床边带。
“你干什么?”
“从此以后我就与你同吃同住啊,说了与你作伴。”
今夜太乱了,俞年卜欲哭无泪,还想借口却被俞甸合一把按到床上。
忽然柜子传来一阵异响,俞甸合顿时警觉,俞年卜暗道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俞年卜一把将俞甸合拽到床上,将他抱在怀里,小声哄道:“实在困极了,快点睡吧。”
随后俞甸合利落地蹬靴上床,俞年卜把他蒙在被里,随后拍了拍他的背,说:“我去吹灯,你在这暖着,莫动。”
俞年卜迅速起身,吹灭了房间各处的灯,随后屋里就一片黑暗了。
只剩下一窗明月清晖,孤独地照着柜子的裂缝,随后裂缝越来越大,柜门打开,吱呀一声。
“我换下衣服啊。”
俞年卜赶紧说道,心中的弦都要紧张地断了。
见秦偲蹲在柜子里,刚推开柜门的手反手一勾,把俞年卜带近眼前。
“你快走吧,不然就遭了。”
“不走,”秦偲故意耳边厮磨道,扶在他腰上的手暗暗用力,“除非你亲我一……”话音未落,一个吻落在秦偲额上,他一瞬间愣在原地。
很快他反应过来,拼命回味追忆,那感觉却去无踪迹,只知道一股酥麻至额头漫至脚底。
“快走。”
管他的礼义廉耻,再不走俞年卜的小命都要不保了,他几乎是双唇撞在秦偲头上,随后掩着把他拽了出来。
看见床上仍然没有动静,俞年卜小心地把秦偲引到窗边,一开窗便把他推出去了。
“啊,太闷了,开窗透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