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大褂与迷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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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透明的膜,裹住了林寒的呼吸。

他站在ICU外的走廊上,数着地砖——第三十七块时,自动门“滴”地一声滑开。

母亲佝偻的背影从里面挪出来,手里攥着一沓缴费单,指节泛白。

“先交十万,明天手术。”

主治医师的圆珠笔在纸上戳出一个洞,不锈钢托盘里的药剂泛着淡黄色的光,“今天的人血白蛋白。”

林寒没说话。

他的目光越过医生的肩膀,落在病床上——父亲的身体被各种管子连接着,像一具被抽干水分的标本。

三天前,这个男人还能用皮带抽他,骂他“没出息的东西”,现在却连呼吸都要靠机器维持。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

第十西通未接来电,还是苏晓棠。

林寒没接。

他的视线被走廊尽头的一张海报吸引——**“参军光荣”**,底下是一排穿迷彩服的年轻人,笑容灿烂得像永远不会被生活击垮。

玻璃倒影里,他看见三天前的自己站在校门口,把江州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

纸屑纷飞中,苏晓棠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扑过来,手指徒劳地在空中抓挠,像在挽救一场己经注定坠落的梦。

——“寒哥,我等你考研回来……”她的声音被风吹散,只剩下征兵海报上的西个大字,刺眼得像是某种讽刺。

光荣。

林寒扯了扯嘴角,转身走向医院大厅的征兵咨询台。

“姓名?”

负责登记的上校头也不抬,钢笔悬在表格上方。

“林寒,19岁,江州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新生。”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义务兵津贴,是不是每月1200?”

上校的笔尖微微一顿,终于抬头看他。

少年的眼睛黑得像口井,深不见底。

——迷彩大巴驶离县城的那天,下着雨。

苏晓棠追着车跑了半里地,怀里抱着没送出去的考研资料,鹅黄色的裙子被泥水溅得斑驳。

林寒把作训帽压到最低,舌尖抵着迷彩服领口的汗渍,咸得发苦。

后视镜里,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黄点,消失在雨幕里。

——“命值八十万。”

他在心里默念,攥紧了口袋里的护身符——桃木片上歪歪扭扭刻着“平安”,是苏晓棠连夜缝的。

——新兵连的第一晚,月光亮得刺眼。

林寒吊在单杠上,手掌的血泡破裂,血渍顺着小臂往下淌,在肘弯凝成暗红色的痂。

“医学高材生?”

班长张猛一脚踹翻他脚边的马扎,作训靴上的泥点溅到荣誉墙上,“在这,你连卫生巾都不会用!”

哄笑声中,林寒听见自己指骨摩擦单杠的声响,嘎吱嘎吱,像极了父亲病床旁的监护仪。

单杠考核不及格,就拿不到优秀新兵证书。

拿不到证书,就升不了士官。

升不了士官,就挣不够那八十万。

——深夜的器械室,铁器碰撞的声响惊动了查哨的军医。

月光从气窗斜切进来,照亮林寒血淋淋的手掌——皮肉黏在单杠上,撕扯时带着黏腻的声响。

“不要命了?”

“命值八十万。”

林寒扯下嘴里的止血绷带,声音沙哑,“医生同志,能给我打针封闭吗?”

顾南星的手电光束定格在他脸上。

下一秒,她突然抬腿踹向他膝窝!

林寒踉跄跪倒的瞬间,听见皮质急救箱弹开的咔嗒声。

“我是南方战区总医院派驻参谋。”

碘伏棉球狠狠碾过他掌心的伤口,酒精味混着血腥气炸开,“现在,你是我的伤员。”

月光掠过她肩章上的蛇杖徽记,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一道疤。

林寒忽然笑了。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