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镇的黄昏来得很早，铅灰色的天空迅速被更深的黑暗吞噬，只有远处零星的火光和拾荒者营地里摇曳的灯火，勉强驱散着周围的死寂。
窝棚里比外面更加昏暗，只有从防水布缝隙中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勾勒出里面简陋的陈设。
林夏刚一钻进窝棚，就听到了弟弟林冬压抑的咳嗽声，那声音嘶哑而痛苦，每一次咳嗽都像是在撕扯着喉咙。
“冬冬，我回来了。”
林夏连忙放下手中的铁管和背包，蹲到林冬身边。
林冬躺在一堆破布和旧衣服铺成的“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薄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听到姐姐的声音，他勉强睁开了眼睛，眼神却有些涣散，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姐姐……”他微弱地叫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姐姐给你带药回来了。”
林夏连忙从背包里拿出那个小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的几颗白色药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珍贵。
她又拿出水壶，拧开盖子，里面只剩下浅浅的一层水。
“来，冬冬，把药吃了。”
林夏扶起弟弟，将一颗药片放在他的舌头上，然后用手指沾了点水壶里的水，抹在他的嘴唇上，让他把药咽下去。
林冬艰难地咽下了药片，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
他靠在姐姐的怀里，又开始咳嗽起来，这一次咳嗽得更加剧烈，身体也跟着颤抖。
林夏连忙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心中焦急万分。
咳嗽终于平息了一些，林冬却突然伸出手，指着自己的手臂，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姐姐……疼……”林夏的心猛地一沉，她低下头，看向林冬的手臂。
只见那原本只出现在小臂上的灰斑，如今己经蔓延到了大臂，甚至隐隐向锁骨的方向扩散。
那些灰斑的颜色比之前更深了，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灰色，表面粗糙，像是覆盖了一层细小的鳞片。
更让林夏心惊的是，林冬刚才咳嗽时，嘴角似乎残留了一丝淡淡的红色。
她连忙用手指轻轻擦了擦弟弟的嘴角，指尖果然沾上了一点粘稠的、暗红色的血丝。
“怎么会这样……”林夏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她知道，弟弟的病情正在急剧恶化，那些灰斑就像恶毒的藤蔓，正在一点点吞噬着弟弟的生命。
林冬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他看着自己手臂上蔓延的灰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胡说！”
林夏连忙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冬冬不会死的，姐姐会带你去看医生，会找到药治好你的。”
她强忍着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看，姐姐今天又给你找到了止痛药，吃了就不疼了。”
林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神却依旧涣散，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林夏看着弟弟苍白的小脸和手臂上触目惊心的灰斑，再也忍不住，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连忙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生怕惊醒了弟弟。
哭了一会儿，林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必须想办法。
她小心翼翼地将林冬的手臂放进被子里，盖好，然后开始整理背包。
就在她整理背包的时候，目光无意间扫过林冬刚才躺着的地方。
只见那堆破布上，散落着几片细小的、灰白色的碎屑。
林夏心中一惊，连忙凑近去看。
那不是普通的碎屑，而是皮肤！
是从林冬手臂上掉落的、带着灰斑的皮肤碎屑！
那些碎屑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有些卷曲，颜色和林冬手臂上的灰斑一模一样。
林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皮肤开始脱落，这意味着什么？
她不敢想下去。
她连忙用手将那些碎屑捡起来，紧紧攥在手心，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在碎石镇，甚至在整个废土上，这种不明原因的皮肤病，尤其是会蔓延和脱落的，往往意味着死亡，甚至可能被当成某种传染病患者而被驱逐，或者更糟。
林夏环顾了一下简陋的窝棚，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角落一个被泥土半掩埋的铁盒子上。
那是她之前捡到的一个旧饼干盒，用来存放一些重要的小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铁盒旁，用手扒开上面的泥土，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只有一些零碎的零件和半张破旧的地图。
林夏将手中的皮肤碎屑放了进去，然后又在上面盖了一层碎布，确保不会被轻易发现。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一口气，将铁盒重新埋好，用泥土掩盖住痕迹。
她站起身，走到林冬身边，蹲下来，轻轻抚摸着弟弟的额头。
林冬的体温依旧很高，呼吸也很微弱。
林夏看着弟弟憔悴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决心。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治好弟弟。
老药师的药只能暂时缓解痛苦，却无法阻止病情的恶化。
她必须找到更有效的药物，必须找到能真正治好弟弟的方法。
可是，去哪里找呢？
碎石镇里没有这样的药，她听说过的唯一可能有先进医疗条件的地方，就是那个遥远而神秘的“铁腕要塞”。
可是，铁腕要塞在哪里？
那里真的像传说中那样吗？
林夏感到一阵迷茫。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因为长期拾荒而布满老茧和划痕的手。
这双手，曾经为弟弟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天空，可是现在，却似乎越来越无力。
她深吸一口气，擦去脸上的泪水。
无论如何，她不能放弃。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必须去尝试。
“冬冬，你一定要坚持住，”林夏在心里默默说道，“姐姐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不会。”
夜越来越深，窝棚外传来了拾荒者们模糊的喧闹声和远处不知名生物的嚎叫。
林夏守在弟弟身边，一夜无眠。
她的目光时不时地投向角落那个被掩埋的铁盒，心中充满了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为了弟弟而不顾一切的决心。
她知道，一场艰难的旅程，可能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