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刺刀与手枪还带着余温，枪柄上黏腻的血迹顺着指缝缓缓滑落，在死寂中勾勒出令人心悸的轨迹。
她咬住下唇，尝到铁锈味在口腔蔓延，那是被日军掐住脖颈时咬破的伤口，此刻却成了燃烧在心底的火种。
不知过了多久，月光从地窖缝隙中渗进来，在墙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蒋怡然摸索着爬起身，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自己：粗布衣裳撕裂成碎条，发丝凌乱地黏在满是血污的脸上，手腕和脖颈处淤青发紫，每一处伤痕都在诉说着方才的生死较量。
但她的眼神却与往日截然不同——曾经温柔如水的眸子里，此刻跳动着复仇的火焰。
她将刺刀在衣角反复擦拭，首到刃面重新泛起寒光。
这把沾着日军鲜血的武器，此刻成了她与命运抗争的伙伴。
手枪里的子弹不多，她数了又数，每一颗都在指尖停留许久，仿佛要将仇恨与决心都铸进这冰冷的金属里。
“爹，娘，还有阿福哥……”她轻声呢喃，眼前浮现出亲人们惨死的模样，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却在脸颊上凝成倔强的盐霜。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蒋怡然悄悄掀开地窖盖板。
外面一片死寂，烧焦的房梁在夜风里吱呀作响，偶尔传来几声野狗的呜咽。
她深吸一口气，迈出地窖的瞬间，踩碎了满地的瓦砾，清脆的声响惊起几只夜枭，扑棱棱的振翅声让她浑身紧绷。
但这一次，恐惧不再支配她的双腿，反而化作一股滚烫的力量，推着她走向村子边缘。
穿过断壁残垣时，她在废墟中发现了一面破碎的铜镜。
借着月光，镜中映出一张陌生的脸——眼神凌厉如鹰，嘴角挂着决绝的弧度。
蒋怡然伸手触碰镜面，指尖触到镜中自己的面庞，忽然想起曾经在溪边浣衣时，也对着水面顾盼自怜，那时的自己只盼着能平安嫁人，生儿育女，过安稳日子。
而如今，那些平凡的憧憬早己被战火碾碎，取而代之的，是要将侵略者赶出家园的熊熊斗志。
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蒋怡然握紧武器，朝着相反的方向疾行。
她知道，东边的山林里有游击队的踪迹，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荆棘划破了她的脚踝，露水浸透了鞋袜，可她浑然不觉。
脑海中不断闪过日军暴行的画面：被刺刀挑起的孩童、悬在村口的老人、被拖进据点的妇女……这些画面像钢针般扎进心里，让她每走一步都更加坚定。
当第一缕晨曦染红天际时，蒋怡然站在山脚下，望着层层叠叠的密林。
她扯下衣襟一角，将头发束起，又撕下几片布条缠在手上，防止持枪时打滑。
山风掠过她的脸庞，吹干了泪痕，却吹不散眼中燃烧的火焰。
“我不会再任人宰割。”
她对着山谷轻声说道，声音虽轻，却如同誓言般掷地有声。
踏着晨雾，蒋怡然毅然决然地走进山林。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躲在家人身后的弱女子，而是一名背负着血海深仇的战士。
前方等待她的，或许是更残酷的战斗，更艰难的抉择，但她的斗志与决心，早己如钢铁般坚硬，誓要在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上，为逝去的亲人，为苦难的同胞，拼出一片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