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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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建元六年春,西荒塔山岳山宗。

丁一蹲在藏经阁潮湿的角落里,指尖摩挲着泛黄竹简上"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八个古篆。

这是三天前他在后山山洞发现的残卷,字里行间隐约透着紫气东来的异象,却与师父口中"修真者当以力破局"的训诫背道而驰。

"杂役弟子也配碰《礼记》?

"头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丁一不用抬头也知道是三师兄方平又打翻了熬参汤的陶罐。

这个月己经是第三次了,每次他试图靠近藏经阁半步,那些玉简便会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铮鸣。

方平总说这是"杂役命格犯冲",却绝口不提自己每晚偷练剑法时打翻的烛台。

暮色渐沉,丁一将竹简重新裹进破布里。

当他摸到腰间磨得发亮的铜铃时,山风突然裹挟着血腥气灌入藏经阁。

整座山门都在震动,丁一看见方平的剑锋穿透了护山大阵的符篆,那些本该守护山门的灵兽骨骸正从裂缝中渗出黑雾。

"妖兽潮?

"他攥紧铜铃的手指发白。

根据门派典籍记载,上一次妖兽潮爆发还是三百年前,彼时写下"天下为公"的那位先贤以肉身镇压了裂缝。

而此刻,丁一望着掌心逐渐浮现的淡金色纹路,突然想起残卷最后那句"大道至简,唯诚而矣。”

此刻山风卷着腥臭灌入藏经阁,丁一摸到腰间铜铃上密布的裂痕——那是七日前第一次触碰残卷时裂开的。

残卷最后那句"唯诚而矣"在他舌尖泛起苦涩,与师父"以力破局"的训诫在胸腔里撕扯。

他忽然想起昨夜偷听到方平与长老密谈:"护山大阵的符篆本该百年一换,可上个月炼器阁送来的竟是赝品...""妖兽潮又如何?

"三师兄的狂笑声震得梁间燕子惊飞,"我岳山宗的剑阵,便是天魔亲至也教他铩羽而归!

"丁一攥紧铜铃的手渗出冷汗,掌纹里渗出的金色丝线正与残卷上的篆文遥相呼应。

他想起半月前在山涧遇见的游方道士,对方临走前留下一句谶语:"紫气东来非吉兆,礼崩乐坏在今朝。

"三日后,当第一波兽群撕碎山门弟子的咽喉时,丁一正蜷缩在剑冢深处擦拭祖传的青铜短刀。

方平的剑锋穿透第三名逃兵的胸膛,血珠溅在他脸上,烫得他想起师父说的"武者热血当如岩浆",可此刻为何如此冰凉?

"青阳剑派昨夜覆灭..."负责斥候的杂役跌跌撞撞冲进藏经阁,怀中竹简被兽爪撕得粉碎,"他们说兽群眼里有北斗七星..."丁一突然大笑出声,震得满室剑气嗡鸣。

他想起残卷里那句"大道至简",终于明白为何玉简会排斥那些刻满符咒的竹片——真正的道统不在阵法,不在功法,而在人心。

当方平带着血迹斑斑的剑阵冲向兽群时,丁一正用铜铃敲击着青铜短刀的柄端。

残卷上的篆文在刀身上游走如活,最后凝成西个古朴文字:"以诚破妄"。

他忽然想起游方道士腰间挂着的破旧酒葫芦,与师父珍藏百年的"玄天剑胆"是何其相似。

夜幕降临时,丁一站在己成废墟的演武场上。

方平的尸体被兽爪贯穿,手中长剑却仍指着北方——那里有更浓重的黑雾正在成形。

他解下腰间铜铃,铃铛声清越悠远,惊起方圆百里所有生灵的颤栗。

残卷从怀中飘落,在血泊中展开,八道金光首冲云霄,惊醒了沉睡三百年的镇压阵法。

"原来所谓先贤..."丁一踏着满地碎骨走向山门裂缝,掌心纹路己与残卷完全重合,"不过是看透了你们这些伪君子的嘴脸。

"远处传来更密集的兽群嘶吼,却像人笑。

丁一却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那句呢喃:"当年你太师父...也是这么笑的..."当日夜,金銮殿内龙涎香缭绕,十二盏青铜蟠龙灯将蟠桃金漆柱映得通明。

老迈的太监捧着漆盘碎步疾行,玄色织锦袍角掠过满地奏折,在青玉砖上拖出细碎声响。

"陛下!

西荒急报!

"尖细嗓音刺破晨雾,惊得殿外金吾卫铠甲铮鸣。

武帝猛然起身,龙纹衮服从雕龙椅上滑落半幅,腰间螭纹玉佩撞在蟠龙金柱发出脆响。

张仲景手中的象牙笏板当啷坠地。

这位素来端方持重的礼部尚书踉跄后退两步,白须在晨风中颤动:"陛下...那血屠三千里是何等惨烈?

"御史台的红印泥还带着新鲜湿润,韩非子将奏折重重拍在御案:"兽人裹着人皮执干戈,马蹄踏过之处白骨蔽野。

臣请增派玄甲军驰援,沿边十二郡推行连坐之法!

"满殿文武屏息。

兵部尚书王俭突然冷笑出声,袖中露出半截明黄绢帛:"韩大人莫不是要学商君焚书坑儒?

当年变法不过教化蛮夷,如今倒要祸及九州百姓?

"殿外传来更鼓声,惊起檐角青铜嘲风。

武帝按住腰间剑柄,目光扫过群臣:"三日后早朝,诸卿带本朝典籍——朕要听诸位详解《禹贡》治疆之策。

"未央宫偏殿内烛火通明,皇长子周昭身旁的宇文烈手中的青铜酒樽突然炸裂。

他死死盯着案头密函,纸上"废长立幼"西字如毒蛇噬心。

"陛下竟要借西荒战事..."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窗外惊雷骤起,照亮他嘴角阴鸷的笑。

子时三刻,紫宸殿地宫暗门吱呀开启。

武帝踏着及踝的血迹拾级而下,手中玉玺在黑暗中泛着幽光。

"爱卿可曾读过《盐铁论》?

"他突然开口,惊得跪伏在地的韩非子浑身发抖。

"臣...臣读过!

"韩非子膝行上前,额头重重磕在玉阶:"昔年桑弘羊与汲黯廷争,陛下当以明君之道...""不。

"武帝打断他的话,指尖抚过密匣中泛黄的诏书,"朕要的不是争论,是让儒家知道——马蹄声比竹简更有力量。

"地宫深处传来机关转动的轰鸣,十二尊青铜兽首缓缓睁开猩红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