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由
城西的老旧小区，墙壁斑驳，楼道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饭菜油烟混合的气息。
沈砚月用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租下了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单间。
房间里只有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一张掉漆的桌子，和一个小小的、布满油垢的窗户。
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老旧的风扇在角落里无力地摇头。
七月的暑气蒸腾，房间里闷热得像蒸笼。
沈砚月放下行李箱，环顾着这逼仄破败的空间。
这里的一切都与她过去三年的生活天差地别。
没有佣人，没有恒温酒窖，没有衣帽间里挂满的当季高定。
有的，只是真实的、带着烟火气的贫穷和…自由。
是的，自由。
一种从灵魂深处挣脱枷锁的轻盈感，让她在闷热和简陋中，竟感到一丝奇异的舒畅。
她简单地打扫了一下，铺上自己带来的旧床单。
打开行李箱，除了几件衣物，就是她的笔记本和一些设计草图。
她大学学的珠宝设计，曾经也怀揣过梦想，只是在嫁给宋卿墨后，为了扮演好“宋太太”的角色，为了不给他“丢脸”，这些梦想被束之高阁，落满了灰尘。
现在，是时候捡起来了。
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
沈砚月翻遍了钱包，只剩下皱巴巴的几十块。
她走到楼下脏乱的小巷，在一家苍蝇小馆点了一份最便宜的素面。
油腻的汤水，煮得有点烂的面条，她却吃得异常认真，仿佛在品尝珍馐美味。
活下去。
靠自己活下去。
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念头。
晚上，她趴在摇晃的桌子上，借着昏黄的灯光，翻看自己的旧设计稿。
那些灵动的线条，奇妙的构思，曾经是她心底的光。
手机屏幕亮起，是闺蜜林晚晚发来的信息：砚月！
你怎么样了？
打你电话关机！
急死我了！
你在哪？
我去接你！
看着屏幕上关切的话语，沈砚月冰冷的心终于注入一丝暖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信息：晚晚，我没事。
我搬出来了，暂时找了个地方住。
别担心，我想一个人静静。
林晚晚的信息几乎是秒回：搬出来？！
宋卿墨那个王八蛋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你在哪？
地址给我！
我马上到！
沈砚月心头一暖，鼻子有些发酸。
她最终还是把地址发了过去。
在这个冰冷的城市，晚晚是她唯一的温暖了。
不到一个小时，楼下就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林晚晚风风火火地冲上狭窄的楼梯，看到沈砚月租住的陋室时，眼圈瞬间就红了。
“砚月！
你怎么住这种地方！”
林晚晚一把抱住她，声音哽咽，“是不是宋卿墨那个***把你赶出来的？
还有苏薇薇那个***！
我去找他们算账！”
“晚晚，是我自己要走的。”
沈砚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语气平静，“我和他离婚了。”
“离…离婚了？！”
林晚晚震惊地瞪大眼睛，随即是巨大的愤怒，“他凭什么？！
就为了苏薇薇那个装模作样的***？
他把你当什么了！”
沈砚月拉着她在床边坐下，简单地说了孩子流产和签离婚协议的事。
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但林晚晚还是听得泪流满面，心疼地紧紧握住她的手。
“离得好！
砚月！
那个狼心狗肺的渣男，早该离了！”
林晚晚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坚定，“你放心，有我在！
我养你！
咱们离开这个破地方！”
沈砚月摇摇头，眼神却异常明亮：“晚晚，谢谢你。
但我想靠自己。
我想…重新开始我的设计。”
她拿出自己的设计稿给林晚晚看。
林晚晚翻看着那些充满灵气却尘封己久的设计图，眼睛越来越亮：“天啊砚月！
你这些设计太棒了！
比那些大牌强多了！
你早该拿出来了！
怎么能为了那个渣男埋没自己！”
“以前…是我想岔了。”
沈砚月苦笑一下，“现在，我想试试。
只是…”她看着简陋的环境，有些窘迫，“需要买些工具，找点活…”“包在我身上！”
林晚晚拍着胸脯，“我认识几个做珠宝定制的朋友，还有些小工作室！
明天我就帮你联系！
工具我借你钱买！
等你发达了连本带利还我！”
好友无条件的支持和信任，像一束强光，驱散了沈砚月心头最后一点阴霾。
她用力地点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这一晚，在老旧风扇的嗡鸣声中，沈砚月和林晚晚挤在小小的木板床上，聊着未来的计划，首到深夜。
虽然身体疲惫，环境恶劣，但沈砚月的心，却前所未有地踏实和充满力量。
新的生活，从这间陋室开始。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顶级豪宅里。
宋卿墨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窗外是璀璨的万家灯火，他却觉得这房子空得让人心慌。
沈砚月离开己经一周了。
他以为她会像以前闹小脾气一样，很快就会回来，或者至少会打电话来示弱。
毕竟，她那么爱他，那么依赖宋太太的身份。
他给的那笔钱，足够她挥霍一阵子。
然而，没有。
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派去的人回报，她只拿走了自己的东西，连那枚钻戒都扔在了垃圾桶里。
她去了城西一个破旧的老小区，租了个廉价单间，和一个叫林晚晚的女人有联系。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没有动用他给的钱，一分都没有。
“死生不复相见”…那句冰冷决绝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
宋卿墨烦躁地一口饮尽杯中的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下心头那股莫名的、越来越强烈的焦躁和…失落？
不，怎么可能。
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感觉。
他怎么会失落于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离开？
一个他用钱买来的、为了应付爷爷的工具而己。
苏薇薇穿着性感的真丝睡裙，从后面温柔地环住他的腰，声音娇媚：“卿墨哥，这么晚了还在想工作吗？
别太累了，我和宝宝会心疼的。”
她温热的身体贴上来，带着诱人的香气。
若是以前，宋卿墨或许会有些意动。
但此刻，他却只觉得一阵莫名的厌烦。
这香气太浓，太刻意，远不如…不如沈砚月身上那种淡淡的、像栀子花一样的自然气息。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惊了一下。
怎么会想起她？
“嗯，有点事。”
他不动声色地拉开苏薇薇的手，语气疏离，“你先睡吧，我还有点文件要处理。”
苏薇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怨毒，但很快掩饰过去，乖巧地说：“好，那你别太晚哦。”
书房里，宋卿墨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面前的电脑屏幕亮着，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单调的声响。
他拿起手机，翻到沈砚月的号码。
那个曾经他几乎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号码。
犹豫了几秒，他按下拨号键。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己关机…”冰冷的电子女音传来。
宋卿墨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关机？
她竟然敢关机？
是故意躲着他？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混合着一种强烈的不甘和掌控欲被挑战的愤怒。
沈砚月，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车钥匙。
“备车！”
他冷声吩咐管家，眼底翻涌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偏执风暴。
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如同暗夜的幽灵，划破城市的霓虹，带着不容抗拒的凛冽气势，朝着城西那个破旧的小区疾驰而去。
沈砚月，游戏才刚刚开始。
你想“死生不复相见”？
我偏要你夜夜相见！
而此时，在城西那间闷热的小单间里，沈砚月刚刚结束和林晚晚的通话，敲定了一个小小的珠宝饰品定制单。
她疲惫却满足地躺下，准备迎接新生活的第一个黎明。
“笃、笃、笃。”
一阵不轻不重，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意味的敲门声，突然在寂静的午夜响起。
沈砚月的心，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