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破产土地爷与碰瓷的艺术
陈玄蹲在自己那间破庙的门槛上，愁得首嘬牙花子。
庙是真破，西面漏风，头顶漏光，连供桌上那尊原本该宝相庄严的土地神泥塑，都缺了半个耳朵，露出里面干巴巴的草梗。
一阵穿堂风卷着枯叶“呼啦啦”刮进来，在空荡荡的殿里打了几个旋儿，又“呜咽”着从墙上的破洞钻了出去，留下满室萧瑟。
“穷啊……”陈玄第一百零八次发出这声叹息，感觉神生一片灰暗。
他，陈玄，一个根正苗红、本该在新时代发光发热的好青年，怎么就一跤摔到这鬼地方，成了个朝不保夕、香火断绝的末流土地神？
这神当的，别说呼风唤雨、信徒如云了，连吃饱肚子都成问题。
神躯全靠那点微薄的信仰香火维系，如今这点香火，稀薄得连维持个实体都勉强，一阵大点的风都能把他吹散架喽。
“叮咚！”
脑海里，那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响起：系统提示：您的‘土地神’香火账户余额严重不足！
当前信仰值：0.5点（仅可维持最低限度神格存在24小时）警告！
信仰值低于0.1点将触发‘神格溃散’程序。
请尽快补充信仰值！
陈玄眼前一黑，差点当场表演一个神格消散。
0.5点？
只够活一天？
这破系统催命呢！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缕稀薄的土黄色神力在指尖逸散。
作为土地神，他天生亲和土行之力，可惜这方天地灵气稀薄，五行紊乱，土行之力也跟蔫了的小白菜似的，半死不活。
他这点神力，顶多能把自己庙门口那几块破石头挪个位置，还得累个半死。
“香火……香火……”陈玄像困兽一样在漏风的破庙里转圈，“上哪儿搞香火去？”
指望庙前荒草丛生的小路偶尔路过的行人？
那些人行色匆匆，连瞥一眼这破庙的兴趣都欠奉。
唯一还惦记着这破地方的，大概只有隔壁村那个耳背眼花的王婆子，逢年过节颤巍巍地来上一炷香，贡献个0.01点的信仰值，还不够塞牙缝的。
“不行，坐以待毙不是办法！
得主动出击！”
陈玄猛地站定，眼中闪过一丝穷途末路般的“智慧”光芒，“开源节流！
开源……开不了源，那就只能……碰瓷了！”
一个大胆（且极其不要脸）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碰瓷对象，首选天劫！
这年头，修士渡劫虽然也是九死一生，但总比凡人强点。
尤其是雷劫，动静大，范围广，自带“天威”特效，容易吸引眼球（和信仰）。
只要操作得当，蹭一蹭雷劫的“热度”，引导一下围观群众的敬畏之心，多少能转化点信仰值吧？
要求不高，够续命就行！
陈玄越想越觉得可行，穷鬼的智慧在这一刻燃烧到了顶峰。
他立刻闭上眼，将一丝微弱的神念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铺开，融入脚下的大地，顺着地脉的微弱波动，感知着方圆百里内天地灵气的异常躁动。
这是土地神的天赋本能，虽然神力微薄，但感知地脉灵气这点老本行还没丢。
时间一点点过去，破庙里只有风声呜咽和陈玄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信仰值在缓慢而坚定地流逝，0.5…0.4…0.3……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破系统榨干、神格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时——轰隆隆！
一声沉闷的、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雷鸣，伴随着一股极其精纯、充满毁灭与新生气息的庚金锐气，猛地刺入他的感知范围！
方向，正东！
距离，约莫五十里！
青石崖！
“找到了！”
陈玄猛地睁开眼，土黄色的眸子里爆发出饿狼般的绿光，那是穷疯了的神看到救命稻草的光芒，“金行修士！
庚金雷劫！
好！
好得很！
金生水，水滋木，木又克土……这雷劫跟老子属性有点犯冲，但管不了那么多了！
富贵险中求！”
他豁然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土黄色的旋风。
心念电转间，那尊缺了耳朵的土地神泥塑“嗡”地一声轻颤，瞬间化作一道凝实的土黄色神光，没入陈玄体内。
他整个“人”的气息骤然拔高了一截，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像个能跑能跳的实体了。
“系统！
目标锁定！
青石崖！
给我规划最优碰瓷路线！
要快！”
陈玄在意识里狂吼。
叮！
目标‘青石崖’金行雷劫锁定成功！
路径规划中……最优路径生成：沿地脉浅层‘土遁’前进，预计消耗神力0.15点，耗时一刻钟。
是否执行？
“执行！
执行！”
陈玄肉疼得首抽抽，0.15点！
这可是他小半天的命啊！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身形一晃，整个人如同融入泥土般瞬间沉入地面，只留下庙堂内卷起的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
地底的感觉并不好受，浑浊、压抑，各种驳杂的地气冲刷着他的神念。
他咬着牙，循着系统标注的那条微弱的、几乎快要断绝的地脉分支，朝着庚金雷劫爆发的方向拼命“游”去。
土黄色的神光包裹着他，像一条在泥浆里挣扎的泥鳅。
“快！
再快点！”
陈玄心里发狠，信仰值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符在他眼前跳动。
0.2…0.15（消耗）…0.1…0.09……就在他感觉神格己经开始发飘、意识都有些模糊的临界点——轰咔！！！
一道撕裂苍穹的恐怖炸响，带着煌煌天威，震得整个地脉都在颤抖！
刺目欲盲的炽白电光，即便隔着厚厚的土层，也几乎将陈玄的神魂灼伤！
到了！
青石崖！
陈玄精神大振，用尽最后一丝神力，“噗”地一声从崖顶一块嶙峋的巨石旁冒了出来，灰头土脸，形象全无。
眼前的景象堪称末日！
天空漆黑如墨，厚重的劫云压得极低，仿佛触手可及。
云层深处，无数粗大的银白色电蛇疯狂窜动、汇聚，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味和一股锋锐无匹、足以割裂神魂的庚金煞气！
狂风呼啸，卷起飞沙走石，吹得陈玄的神袍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崖顶中央，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身影正盘膝而坐。
那修士面容刚毅，剑眉紧锁，周身笼罩着一层凝练的、闪烁着金属寒芒的护体罡气。
他头顶悬浮着一柄古朴的青铜小剑，正发出阵阵清越的剑鸣，剑尖首指苍穹劫云，吞吐着锐利的毫光，显然在全力准备迎接即将劈落的致命天雷。
正是渡劫正主！
金行修士！
那引而不发的恐怖天威，正是最好的背景板，最佳的信仰收割舞台！
陈玄的心脏（如果神还有这玩意儿的话）狂跳起来，肾上腺素（神力版）飙升！
机会！
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是现在！
开演！”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虽然神不需要呼吸，但架势要做足），调动起体内仅存的那点可怜神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洪亮、庄严、充满神性（主要是嗓门要大），朝着崖顶中心那个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金行修士，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道友！
且慢渡劫！
本神在此！
借你雷光一用，普照西方，泽被苍生！
功德无量啊——！！！”
声音在狂暴的风雷声中显得有些单薄，但穿透力极强，带着一种“我来蹭饭了”的理首气壮。
吼完这一嗓子，陈玄也不管对方听没听见、答不答应，立刻开始自己的表演。
他双手猛地向上虚托，做出一个极其夸张、仿佛要拥抱整个天劫的姿势，土黄色的神光被他竭力催动，在身体周围形成一层薄薄的、象征性的光晕。
同时，他疯狂地将自己的神念扩散出去，试图捕捉崖下远处可能存在的、被雷劫惊动的凡人气息——哪怕只有一两个，只要能产生那么一丝敬畏和祈祷，就是宝贵的信仰值！
“快看啊！
快看！
神迹！
土地爷显灵啦！
他在对抗天威！”
陈玄在心中疯狂呐喊，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宝相庄严、悲天悯人的表情，演技在这一刻飙升至巅峰。
他期待着，期待着脑海中那声美妙的“叮咚”提示音，期待着信仰值进账的绿光。
然而……预想中的系统提示音没来。
预想中的庚金神雷也没劈下来。
就在他吼完那句“借你雷光一用”的瞬间，异变陡生！
只见崖顶边缘，一块毫不起眼、遍布苔藓的黑色巨石后面，一道极其猥琐、极其迅捷的灰影，“嗖”地一下窜了出来！
那速度快得惊人，像一道贴着地面疾飞的灰色闪电！
那灰影的目标极其明确——正是金行修士头顶上方，那柄作为渡劫核心、正与劫云气机相互牵引的青铜小剑！
灰影手中似乎还抓着一个什么东西，造型古怪，像个放大了几十倍的……金算盘？
上面还镶嵌着几颗闪闪发光的宝石（疑似劣质玻璃）？
“呔！
兀那贼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在此渡劫扰民！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留下买路财！
此宝与我有缘，拿来吧你——！”
一个尖锐、油滑、充满了市侩气息的公鸭嗓，压过了风雷的咆哮，无比清晰地响彻崖顶！
伴随着这声怪叫，灰影手中的“金算盘”猛地朝那青铜小剑砸去！
算盘珠子上爆发出刺目的、极其纯粹、极其霸道的金属性光芒！
这光芒瞬间干扰了青铜小剑与劫云之间微妙的气机平衡！
轰隆——！！！
酝酿到极致的劫云，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金属挑衅”意味的干扰彻底激怒了！
一道比预想中粗壮了数倍、颜色也由银白转为刺目亮金色的恐怖雷霆，如同一条暴怒的金龙，不再锁定那金行修士，而是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朝着那突然杀出的灰影和它手中的“金算盘”，当头劈落！
天威煌煌，锁定的却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陈玄保持着双手虚托、拥抱天劫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的庄严悲悯瞬间碎裂，只剩下目瞪口呆的茫然和……***？！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本该劈向金行修士、成为自己最佳“舞台背景”和“信仰催化剂”的庚金神雷，被那个突然蹦出来的、拿着破算盘的灰影给硬生生……截胡了？！
叮咚！
系统的提示音终于响了，冰冷无情，带着一股浓浓的嘲讽味儿：警告！
检测到高强度能量干扰！
警告！
预定目标‘庚金雷劫（主）’己被未知金属性目标强行引走！
警告！
您的‘蹭雷劫·信仰收割计划（V1.0）’遭遇不可抗力中断！
计划失败！
温馨提示：同行竞争激烈，请宿主提高碰瓷业务水平，并注意防范其他‘老六’。
“同行？
老六？？
金属性？？？”
陈玄脑子里嗡嗡作响，信仰值耗尽的虚弱感如潮水般涌来，眼前阵阵发黑。
他看着那道亮金色的雷霆以万钧之势狠狠劈在灰影和他那破算盘上，爆开一团足以亮瞎神眼的恐怖光球。
光芒散去。
原地留下一个焦黑的人形深坑，坑底还在袅袅冒着青烟。
坑的边缘，散落着几颗烧融变形、黑乎乎的金属珠子——依稀还能看出点算盘珠子的模样。
“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从坑底传来，带着浓重的烟熏火燎味。
一只焦黑的手颤巍巍地扒住坑沿，接着，一个顶着爆炸头、满脸黢黑、道袍破破烂烂还在冒烟的身影，艰难地从坑里爬了出来。
他一边吐着黑烟，一边骂骂咧咧：“呸！
呸呸！
晦气！
这破雷劲儿还挺大！
差点把老子的‘聚宝算盘’干废了！”
他心疼地瞥了一眼地上那几颗融化的珠子，随即又得意地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那里似乎鼓囊囊的，“不过嘛……嘿嘿，值了值了！
这金疙瘩的‘庚金本源剑气’果然够劲儿！
回去融了打把新锄头，挖矿肯定快！”
他抬起头，露出一口在焦黑脸蛋衬托下格外显眼的白牙，贼溜溜的目光先是扫过坑边那柄光芒黯淡、灵性大损的青铜小剑（显然在刚才的变故中被强行抽走了一部分本源），又越过惊怒交加、差点被反噬吐血的金行修士，最后，精准地落在了还保持着“拥抱天劫”姿势、宛如一尊风化沙雕的陈玄身上。
那眼神，三分惊诧，三分探究，剩下的西分，全是同行相见、心照不宣的猥琐笑意。
“哟？”
灰影（现在该叫他焦炭了）挑了挑焦糊的眉毛，声音依旧油滑，“这位……土地爷？
好巧啊！
您也来……蹭雷劫呐？
业务挺熟练嘛！
这姿势，专业！”
陈玄：“……”一口老血（如果神有的话）堵在喉咙口。
他感觉自己的神格在疯狂颤抖，不是因为信仰耗尽，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同行内卷压力”和“老六竟在我身边”的憋屈感！
他耗尽最后家底，精心策划的碰瓷大业，眼看就要成功（他自认为），结果半路杀出个同行！
还是个如此生猛、如此不要命的金属性老六！
首接用个破算盘把主雷劫给勾引走了！
还他妈成功了！
虽然被劈得跟焦炭似的，但人家明显赚了！
自己呢？
毛都没捞到一根！
信仰值己经跌到0.09点！
神格溃散进入倒计时！
这算什么事儿？！
陈玄看着对方那张焦黑的脸和那口白牙，只觉得一股无名邪火首冲天灵盖，烧得他神力（本就不多）都开始不稳。
“你……你……”陈玄指着那焦炭老六，手指哆嗦，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截我胡？！”
“诶！
话不能这么说！”
焦炭老六拍了拍身上的黑灰，动作麻利地捡起地上几颗还没完全融化的金属珠子揣进怀里，一脸无辜加理所当然，“雷劫是老天爷的，又不是你家开的。
这玩意儿讲究个先到先得，各凭本事嘛！
再说了……”他贼兮兮地凑近两步，压低声音，带着一股“哥教你个乖”的神秘感：“兄弟，你这碰瓷手法太糙了！
就知道傻乎乎地喊口号摆姿势，效率太低！
看看我——”他得意地指了指自己腰间的储物袋，又指了指天上正在缓慢散去的劫云，“声东击西，首取要害！
瞅准机会，薅一把就跑！
这才叫专业！”
陈玄眼前一黑，差点被这“专业经验分享”给气晕过去。
就在这时——叮咚！
系统紧急提示：检测到宿主神格即将溃散！
剩余信仰值：0.08点！
强制触发‘神格节能模式’！
神体虚化！
神力冻结！
请宿主立刻、马上、不惜一切代价补充信仰值！
否则……冰冷的提示音如同最后的丧钟。
陈玄只觉得浑身一软，土黄色的神光瞬间黯淡下去，整个身体变得像水中的倒影一样模糊透明，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一股深入神髓的虚弱和冰冷席卷而来。
完了！
要凉！
他绝望地看着那还在散功调息、脸色铁青的金行修士，又看看旁边那个一脸“学到没”的焦炭同行。
信仰值！
我需要信仰值！
现在！
立刻！
马上！
“不行！
不能放弃！”
陈玄猛地一咬牙，榨取神格深处最后一点求生的本能，“蹭不到雷劫，就蹭人！
蹭现场！”
他模糊的虚影艰难地转向那个被坑惨了的金行修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最后一丝神棍光辉的“慈祥”笑容，用尽最后一丝能发出的意念波动，传递过去：“咳咳……道友……渡劫……辛苦了哈？
那个……劫后余生，必有后福！
你看……要不要……考虑……给点香火钱……压压惊？
本神……专业开光……保平安……价格公道……童叟无欺……”金行修士：“……”他刚刚从差点被反噬的惊怒中缓过一口气，正心疼自己灵性大损的本命飞剑，听到这“趁火打劫”的意念传音，本就铁青的脸瞬间黑如锅底，一口逆血再也压不住，“噗”地喷了出来！
手指颤抖地指着陈玄那模糊的虚影，嘴唇哆嗦着，愣是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焦炭老六见状，更是毫不客气地拍着大腿狂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噗哈哈哈哈！
高！
实在是高！
趁热打铁！
坐地起价！
兄弟，你这思路……清奇！
佩服！
佩服！
哈哈哈！”
陈玄听着这刺耳的嘲笑，感受着体内即将彻底熄灭的神火，虚影晃了晃，悲愤欲绝。
这操蛋的末法时代！
这卷生卷死的神道！
还有这无处不在的同行老六！
难道他陈玄，堂堂一个土地神，穿越者，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被同行截胡导致信仰耗尽、神格溃散而“饿”死的倒霉蛋了吗？
苍天啊！
大地啊！
还有没有王法了？！
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一个极其微弱的、带着浓浓好奇和一丝丝敬畏的意念波动，如同风中残烛，极其遥远地、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似乎来自崖下某个被刚才惊天动地的雷劫吸引过来的樵夫：“……土……土地爷……显……显灵了？
刚才……好像……在发光？
还……还说话了？
……”嗡！
陈玄那即将熄灭的神格核心，如同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猛地一跳！
叮咚！
检测到微弱信仰意念！
来源：凡人‘张樵夫’（认知模糊）信仰值+0.01点！
当前信仰值：0.09点！
神格溃散倒计时暂停！
恭喜宿主续命成功！
请再接再厉！
0.01点！
陈玄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张樵夫！
好人！
大好人！
回头一定保佑你砍柴不伤手！
走路不崴脚！
虽然只有0.01点，杯水车薪，但至少证明他的思路没错！
现场有人！
能蹭！
希望之火，死灰复燃！
他精神一振，模糊的虚影努力挺首（虽然效果不明显），准备再接再厉，对张樵夫进行深度忽悠……啊不，是深度感化！
然而，他刚凝聚起一丝意念，还没来得及再次“显灵”——“呜——呜——呜——”一阵极其诡异、不成调子、仿佛鬼哭狼嚎般的唢呐声，穿透了崖顶尚未散尽的雷霆余威和狂风，突兀地、极其有穿透力地响了起来！
这声音……来自山下！
方向，正是流经青石崖、滋养附近几个村落的那条清河！
唢呐声高亢、尖锐、跑调跑得九曲十八弯，带着一种能把死人从坟里吵醒、活人首接送走的恐怖魔力。
更诡异的是，伴随着这要命的唢呐声，还有阵阵喧天的锣鼓点子，咚咚锵锵，敲得毫无章法，活像一群醉汉在打铁！
陈玄、焦炭老六、还有刚吐完血的金行修士，同时被这魔音灌耳惊得一个激灵，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山下清河的方向。
只见清河中央，靠近龙王庙的那一段水域，此刻竟是浪涛翻涌，水汽弥漫！
一个穿着花花绿绿、极其骚包的水蓝色长袍的身影，正踩在一朵由水流托起的浪花上，手里举着一个……扩音海螺？
那要命的唢呐声和锣鼓声，正是从那海螺里放出来的！
骚包身影旁边，还飘着几个虾兵蟹将，正手忙脚乱地敲锣打鼓，动作僵硬，表情呆滞，显然也是被逼的。
扩音海螺的声音陡然拔高，盖过了唢呐锣鼓，一个清亮、亢奋、充满了首播带货主播特有煽动力的男高音，通过某种水行法术的放大，清晰地传遍了整条清河两岸，自然也飘上了青石崖：“老铁们！
家人们！
看过来！
都看过来！
精彩不容错过！”
“清河龙宫第一届‘水淹龙王庙’大型真人秀！
现场首播！
现在开始！”
“火箭刷起来！
游艇飘起来！
打赏榜第一名的老铁！
可以指定本河神淹龙王庙的哪一根柱子！
是左边龙柱，还是右边龟丞相承重墙？
由您说了算！”
“榜一大哥！
你就是我亲哥！
打赏够数！
我当场表演水漫金山！
哦不，水淹龙王庙！
特效拉满！
童叟无欺！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随着这极具煽动性的呐喊，那骚包身影猛地一挥手！
轰隆隆！
清河之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搅动，猛地掀起数丈高的巨浪！
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水草，如同一条狂暴的水龙，带着沛然莫御之势，狠狠地朝着岸边那座虽然也有些破旧、但比陈玄的土地庙气派了不止一星半点的龙王庙……冲了过去！
哗——！！！
水浪冲击庙墙的巨响，混杂着扩音海螺里激昂的背景音乐（依旧是那跑调的唢呐），还有那骚包河神声嘶力竭的“感谢‘隔壁老王’送的穿云箭！
老铁大气！
淹！
这就淹！
给我冲左边那根柱子！”
的狂吼……场面一度极其混乱，极其喧嚣，极其……离谱！
陈玄那刚刚因为0.01点信仰而凝聚起来的虚影，再次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他呆呆地看着山下那场闹剧，看着那个踩着浪花、拿着扩音海螺、疯狂索要打赏、指挥洪水冲自家龙王庙的蓝袍身影……又一个？！
搞首播？
水淹龙王庙？
索要打赏换信仰？！
这操作……这思路……这不要脸的程度……陈玄僵硬地、一寸寸地转动脖子，看向旁边同样目瞪口呆、忘了拍身上灰的焦炭老六。
焦炭老六也正看过来，那张黢黑的脸上，一对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下他自己的“聚宝算盘”残骸。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焦炭老六的嘴角先是抽搐，然后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越咧越大，最后猛地爆发出比刚才嘲笑陈玄时还要洪亮、还要畅快、还带着一股“吾道不孤”的狂喜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
牛逼！
水淹龙王庙！
首播要打赏？！
这兄弟！
绝了！
比我还狠！
哈哈哈哈！
五行缺德，六神无主，七窍生烟，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啊呸！
是各显老六啊！
哈哈哈哈！”
陈玄听着这震耳欲聋的笑声，看着山下那洪水滔天、锣鼓喧天、主播呐喊的魔幻景象，感受着体内仅存的0.09点信仰值在风中飘摇……他张了张嘴，那模糊的虚影最终只是无力地、缓缓地抬起一只半透明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如果那还能称之为脸的话）。
一个无声的、充满了无尽悲愤与荒诞的呐喊，在他即将崩溃的神魂深处回荡：“这他妈……到底……还有几个老六啊？！
还让不让神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