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出单位的大门。
身上那套浆洗得发白的工装，早己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后背，勾勒出他略显佝偻的脊梁。
办公室的灯光在他身后熄灭，如同他此刻的心情，黯淡无光。
又是深夜十一点。
这种暗无天日的加班生活己经持续了一个月了。
他抬手看了看手腕上那块廉价的电子表，数字在昏暗中有些模糊，正如他模糊的未来。
“事业编”，爹妈口中能吃一辈子的铁饭碗。
他曾为此头悬梁锥刺股，付出了整个青春。
结果，也不知道是哪个鬼人说他人老实能干，于是把他分到了办公室。
综合办公室是整个单位最忙的地方。
各种屁事。
从此，迎接他的就是没日没夜的公文写作，永远填不完的报表，对接不完的各部门，安排不完的接待，还要随时听候领导差遣，稍微做得不好就会迎接领导暴风雨般的指责……工作群的消息提示音，成了他生活中最刺耳的背景乐。
一个群，两个群，十几个群……每个群里，都有他卑微的回应。
“收到！”
“收到！”
“收到！”
他就是那个永远“收到”的人，一个没有感情的回复机器。
牛马生涯。
这个词，黄文在心里咀嚼了无数遍，苦涩得让他想吐。
说是看不到头，因为工作永远做不完。
但晋升之路，却又清晰得一眼就能看到头。
九级职员，普通人的天花板，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早早地就焊死在了他身上。
单位一大堆老干部，至于晋八级估计得猴年马月才能轮得到他了。
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除非，领导突然脑子抽风，大发慈悲提拔他。
否则，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黄文站在单位门口，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尾气与尘土味道的夜风。
肺腑间一阵憋闷。
他仰起头，天上挂着一轮明月。
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
别人放假，他加班。
老人们常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可今晚这十五的月亮，却也出奇的饱满，清冷的光辉洒在他疲惫的脸上，没有带来丝毫暖意。
光景再好，与他何干。
诗和远方，他一样也得不到。
口袋里那包皱巴巴的香烟，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黄文突然想起小时候，村里的老人总会板着脸告诫。
“莫用手指月亮，不然夜里睡着了，月亮会来割你耳朵哩！”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起这茬。
或许是这压抑的夜，这无望的生活，让他脑子也跟着不正常起来。
于是，黄文，这个平日里在领导面前点头哈腰，在同事面前小心翼翼的小职工，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般。
他朝着那轮皎洁的明月，缓缓竖起了中指。
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自嘲，又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
去他妈的月亮。
去他妈的生活。
就在黄文准备收回手，潇洒地转身，融入这无尽的黑夜时。
一个威严而又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炸响。
“少年，你们蓝星人皆只对我的神秘感兴趣，而你不感兴趣也就算了，居然胆敢公然侮辱我！
呵，有意思。”
声音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仿佛近在耳边。
“像你这种年轻人我见多了，但是今晚这时辰，还挺有缘！”
“我决定，传你修仙之法！”
“我倒要看看，你这种在底层苦苦挣扎的牛马，能否在这个即将风起云涌的广阔大舞台上，绽放出属于你自己的光彩！”
黄文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无数玄奥繁复的知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着冲入他的脑海。
那些扭曲的符文，古老的图谱，晦涩的法诀，硬生生挤占了他所有的思维空间。
他双手死死抱住脑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仿佛要炸开一般。
长时间的加班本就让他精疲力尽，此刻又被动接收了如此海量的陌生信息。
他的精神和身体，都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眼前一黑，黄文再也支撑不住，首挺挺地栽倒在地。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那轮明月上有一个高大的伟岸身影，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再次睁开眼，刺鼻的消毒水味率先钻入鼻孔。
黄文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
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床单，还有几个穿着同样工装的同事，正围在床边。
为首的办公室张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语气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敷衍。
“小黄啊，你可算醒了，领导特意让我们代表局里来看看你。”
另一个微胖的女同事，平时连正眼都懒得瞧他一眼，此刻也假惺惺地嘘寒问暖。
“是啊小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以后加班可得悠着点，要适度，别太拼了。”
黄文的眼皮跳了跳。
悠着点？
适度个毛！
若不是那狗领导一天到晚瞎逼逼，没事找事，自己哪来这么多永远也干不完的破事！
但他脸上依旧挤出谦卑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病后的虚弱，配合着苍白的脸色，倒也逼真。
“谢谢领导关心，也谢谢张哥、李姐你们来看我，我会注意身体的。”
就在此时，黄文的脑海里，突然清晰地响起几个声音。
张哥心声：“哼，装什么装，要不是领导发话，谁乐意大半夜跑医院来看你这废物。”
李姐心声：“这小子，平时看着闷声不吭的，没想到身体这么不经造，该不会是想借病躲懒吧？
回头领导问起来，我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另一个年轻同事心声：“妈的，本来约了妹子看电影，全被这小子给搅黄了，晦气！”
黄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震惊地看着面前这几个“关怀备至”的同事，他们的嘴巴明明没有动，脸上也依然挂着虚伪的笑容。
可那些尖酸刻薄，充满鄙夷的话语，却如此真实地在他脑中回荡。
一个荒唐却又无比诱人的念头，如同雨后春笋般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王德发，这是……他们的心里话？
我，觉醒超能力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决定再试试，将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刚刚从病房门口走过的一位年轻女护士。
那护士步履匆匆，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却也难掩一丝疲惫。
几乎是同时，黄文的脑海里又响起了一个清脆却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女声。
女护士心声：“这几个猥琐男，借着看望病人的名义，眼睛就没离开过老娘的腿，呸！
臭男人都一个德行！
看望的这个，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黄文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真的！
他真的能听到别人内心的想法！
读心术？
就在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能力而震撼，甚至开始自我怀疑其真实性的时候。
那个古老而洪亮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少年，莫要大惊小怪，这区区聆听心声之能，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术罢了。”
“我己在你神魂之中，种下了更多的‘种子’。”
“希望日后，你可以给我一个真正的惊喜。”
声音渐行渐远，最终消弭无形，只留下黄文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消化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
黄文狂喜:马德！
牛马要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