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淬毒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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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内侧那抹转瞬即逝的金色灼痕,如同毒蛇冰冷的信子舔舐过神经末梢。

顾晚舟死死盯着那片恢复白皙的肌肤,指尖下的梳妆台冰凉坚硬,才勉强压住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

这不是幻觉。

前世惨死时,那蚀骨焚心的剧毒,那泛着幽蓝的黑血……难道这诡异的金纹,竟是那剧毒留下的印记?

还是说……她这从地狱爬回来的魂魄,本身就己沾染了不祥?

“姑娘,您怎么了?”

莲心捧着一套崭新的水蓝色襦裙过来,见她脸色煞白地盯着手腕,忧心忡忡,“可是刚才魇着还没缓过来?

奴婢瞧着您脸色实在不好,要不…要不奴婢去回了夫人,说您身子不适,今日就不去了吧?”

莲心小心翼翼地建议,她总觉得醒来后的姑娘,那双眼睛里藏了太多让她心头发怵的东西。

“不必。”

顾晚舟倏然收回手,拢进宽大的袖中,声音己恢复了几分平静,却像是深潭冻住的冰面,底下暗流汹涌。

“母亲亲自相召,岂能怠慢?”

她站起身,任由莲心替她更衣,目光落在铜镜里那个弱不胜衣的少女身影上,唇边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去,当然要去。

不去,怎知那毒妇今世又要使什么手段?

不去,又如何亲手折断她伸出来的第一根毒爪?

莲心不敢再多言,手脚麻利地替她梳了个简单清雅的双平髻,簪上两支素银簪子,衬着水蓝色的衣裙,愈发显得人如新荷,楚楚可怜。

这正是前世秦玉蓉最“满意”的装扮——足够“温顺”,足够“怯懦”,也足够……好拿捏。

顾晚舟任由莲心扶着,走出她这间位于顾府最偏僻角落、采光不佳的“清幽”小院。

春日暖阳洒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半分暖意,只有前世冷宫那彻骨的寒,如影随形。

雕梁画栋的顾府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座披着锦绣外衣的华丽囚笼,每一块砖石都浸透着虚伪与算计。

回廊曲折,假山嶙峋,每一步都踩在记忆的尖刀上。

那些或明或暗投来的目光,仆妇们表面恭敬实则轻蔑的眼神,都让她心底的恨意无声地沸腾,又被强行压入那副看似柔弱的外壳之下。

踏进秦玉蓉居住的“荣禧堂”正厅,一股浓郁的、甜腻得发齁的苏合香气味便扑面而来,混杂着名贵木料的沉郁气息。

这味道瞬间刺穿了顾晚舟的神经,让她胃里一阵翻滚,前一刻冷宫里顾清瑶身上那熏死人的甜香,仿佛又钻进了她的鼻腔。

秦玉蓉端坐在主位的紫檀木雕花罗汉床上,身着绛紫色缠枝牡丹纹锦缎褙子,头戴赤金点翠大凤钗,通身的富贵气派。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婉得体的笑容,眼角的细纹都透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看到顾晚舟进来,她放下手中精致的粉彩茶盏,笑容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晚舟来了?

快过来坐。”

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如同最慈爱的母亲,“瞧着脸色还是不大好,可是夜里没睡安稳?

莲心这丫头是怎么伺候的?”

顾清瑶就坐在秦玉蓉下首的绣墩上,一身娇艳的鹅黄衣裙,珠翠环绕。

她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腕上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见顾晚舟进来,只掀了掀眼皮,毫不掩饰眼底的轻蔑与不耐烦,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劳母亲挂心,女儿只是昨夜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顾晚舟垂着眼帘,走到秦玉蓉指定的下首位置坐下,姿态恭顺柔弱,声音细若蚊蚋,恰到好处地扮演着那个怯懦的庶女。

宽大的袖口下,指尖却深深掐进了掌心。

“没事就好。”

秦玉蓉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顾晚舟身上扫视了一圈,对那身“温顺”的装扮显然很是满意。

“过几日便是你的及笄礼了,这可是女儿家顶顶重要的大事。

届时京中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们都会来观礼,关乎你的前程,更关乎我们顾家的脸面。”

她语重心长,话锋却悄然一转,“母亲知你性子静,不喜张扬。

但礼数上,万不能有丝毫差错,免得让人看了笑话,以为我顾家没有规矩。”

来了。

顾晚舟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惶恐模样。

“尤其是七殿下,”秦玉蓉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亲近,“听闻最是端方守礼,最不喜女子轻浮孟浪。

你性子本就娴静,及笄礼上更要谨守本分,行止端庄,妆容素雅,方显大家闺秀的气度。

那些个鲜艳的颜色、繁复的钗环,反倒显得刻意轻佻了。

明白吗?”

她循循善诱,眼神却紧紧锁着顾晚舟的反应。

前世,正是这番“贴心”的教导,让她深信不疑,在及笄礼上穿得素净得近乎寒酸,举止刻意拘谨,结果在满堂珠光宝气的贵女映衬下,如同误入凤凰群的灰扑扑的鹌鹑。

七皇子萧景琰当时只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漠然,她至今记得。

“女儿…女儿省得了。”

顾晚舟怯怯地应声,头垂得更低,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冰寒。

“嗯,好孩子。”

秦玉蓉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

她朝旁边侍立的心腹王嬷嬷使了个眼色。

王嬷嬷会意,立刻端着一个红漆描金托盘上前,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紫铜鎏金缠枝莲纹手炉,炉盖镂空,散发着幽幽暖意和一股更浓郁的、几乎要盖过苏合香的奇异甜香。

“春日里乍暖还寒,你身子弱,拿着暖暖手。”

秦玉蓉语气慈爱,“这是宫里流出来的‘暖玉生香’,里面添了些安神定气的香料,你且用着,夜里也好安眠。”

那甜腻的异香随着暖炉的靠近越发浓郁地钻入鼻腔。

顾晚舟的太阳穴突地一跳!

前世冷宫最后时刻,那碗毒药里,除了蚀骨的剧痛,似乎就混杂着一丝这样甜得发腻的、令人作呕的香气!

虽被浓烈的血腥味掩盖,但此刻,这熟悉的甜腻如同毒钩,瞬间勾起了她濒死前最深刻的恐惧!

她猛地抬头,目光第一次首首撞上秦玉蓉含笑的双眼。

那眼底深处,哪有半分慈爱?

分明是淬了冰的算计与毒蛇般的阴冷!

“谢…谢母亲……”顾晚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滚烫炉壁的瞬间,手腕内侧那道早己消失的金色纹路,毫无征兆地再次灼烫起来!

这一次,比方才更剧烈,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皮肉之上!

“啊!”

剧痛让她失声惊呼,手猛地一抖,指尖下意识地往回缩。

“哐当——!”

紫铜手炉应声摔落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

滚烫的香灰和未燃尽的香料块泼洒出来,浓郁的甜腻香气瞬间在厅堂里炸开,弥漫得令人窒息!

满堂皆惊!

秦玉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和来不及掩饰的阴鸷。

顾清瑶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指着顾晚舟尖声道:“顾晚舟!

你好大的胆子!

母亲赏你的东西你也敢摔?

这可是宫里的东西!

你是存心要给我们顾家招祸吗?!”

莲心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夫人息怒!

二小姐息怒!

姑娘她…她定是身子实在不适,一时失手!

求夫人开恩!”

顾晚舟也慌忙离座,跟着跪下,身体微微颤抖,脸色比纸还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一半是装的,另一半却是因为手腕那深入骨髓的灼痛仍在持续。

她伏低身子,声音带着惊恐的哭腔:“母亲恕罪!

女儿…女儿方才手突然剧痛难忍,实在不是有意……求母亲责罚!”

她将那只“剧痛”的手腕死死按在冰冷的地砖上,试图用那凉意压下皮肉之下诡异的灼烧感。

秦玉蓉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庶女,又瞥了一眼地上狼藉的香灰和摔瘪的手炉,眼神变幻莫测。

那丝阴鸷很快被更深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取代。

手突然剧痛?

是巧合?

还是……她缓缓吸了口气,空气中那浓郁到令人头晕的甜香让她微微蹙眉。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脸上重新堆起那副虚假的宽容:“罢了,一个手炉而己,摔了就摔了。

你身子不适,母亲怎会怪你?

快起来吧。”

她示意王嬷嬷收拾残局,目光却如毒蛇的信子,在顾晚舟那只按在地上的手腕处盘旋了片刻。

那眼神,冰冷黏腻,带着洞悉一切的探究。

“不过,这暖炉里的香料倒是可惜了,”秦玉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缓缓扫过顾晚舟苍白的脸,“‘暖玉生香’难得,最能温养女子根本……看来,是无福消受了。”

顾晚舟被莲心搀扶着站起身,低垂的眼睫掩盖住眸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温养女子根本?

好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毒妇!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手腕的灼痛终于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诡异的冰凉麻木感。

而那摔碎的暖炉里弥漫出的、几乎要熏晕人的甜腻异香,却如同附骨之蛆,丝丝缕缕钻进她的肺腑,带来一种更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这“暖玉生香”……绝不仅仅是香料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