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异议
陆二虎一一询问着有关明日交易的各处细节：“赵大，装兵器的箱子埋下了吗？”
“放心吧二虎哥，都按你选的位置埋下去了。”
“大眼，高点选好了吗？”
“一共选了十处，每一处的树都有五六米高，适合弓箭手埋伏。”
“猴子，咱们撤退的路摸清了吗？”
“禀千户大人，我选了三条路，就算对方真有黑心想对咱下手，咱也有十足的把握离开青芒山！”
陆二虎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猴子，猴子顿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道：“二虎哥，对不住啊，我一不小心给忘了。”
陆二虎叹了口气，再次说出了那句重复了无数次的话：“就算忘了自己姓什么，也不能忘了这事，须知稍有纰漏，便是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众人中却响起了一声嗤笑：“嘁！
又是啥万劫不复，俺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陆大虎一听这话，顿时来了脾气，喝道：“姓朱的！
你他娘的说啥屁话呢！”
朱有奎也不怂，推开人群走了出来：“咋的？
还不让人说话了？”
陆大虎闻言一瞪眼，就要和他比划比划，却被陆二虎抬手拦了下来：“朱有奎，你可是觉得咱们的来历不需要隐藏，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出来与人说道？”
朱有奎仰着脖子回道：“没错！
俺就是这么觉得！”
“俺又没犯过律法，也不是啥逃兵，自己凭本事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凭啥躲躲藏藏？”
“还非得让咱编个西路军的身份出来，咋地，咱先锋营说出去丢人啊？”
陆二虎双眼一眯又睁，熟悉他的人立刻明白，他这是动了杀心。
“可还有人是这么想的？”
霎时间，在场七十多人便分作两边，大略一数，朱有奎身后竟也站了二十多人。
陆二虎一个个看过去，有的心虚低下了头，有的则面不改色任凭他打量。
一时之间，逼仄的破庙中气氛显得越发紧张起来。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陆二虎的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终是轻叹了一声，道：“明日分了银子后，你们便走吧，但记住，你们自己找死对别人说来处可以，但若牵扯到我们……”说着，陆二虎眼中寒光一闪，道：“必杀！”
朱有奎等人虎躯一震，背后的冷汗早己湿透了衣襟。
“那个……银子就不必了，俺们想好了，带着银子不如手里有家伙，俺们拿着刀和弓就行。”
听到这，陆二虎算是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但既然决定了放他们一条生路，那他们日后做什么行当，他也懒得去理会。
“赵大，你领些人带他们去取兵器，一人一把刀一张弓，其余的不准动。”
赵大点了点头，喊了十几人向着庙外走去，朱有奎等人也紧随其后。
在路过陆二虎身旁时，朱有奎停了一瞬，郑重地道：“二虎，俺也不是啥荤人，今日你饶了俺们一命，俺也给你一句话，若日后俺们中有人被官府抓了，绝不会牵扯到你们！”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陆大虎问：“老二，真要放他们走？”
陆二虎不答反问：“大哥，你下得去手吗？”
陆大虎嘿嘿一笑：“有啥下不去手的？
只要你一句话，除了咱自家人之外，天王老子我都敢杀！”
一旁的陆三虎闻言插话道：“杀谁？
带上我啊！”
陆二虎翻了个白眼：“滚蛋！”
那兄弟俩也不在意，大笑着勾肩搭背而去。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陆二虎身后响起：“该杀的。”
陆二虎转身看向葛叔，没有说话。
“他们这是要去做流寇，万一被官府抓到，审出了他们的来历，到时定会有人来灭口！”
陆二虎仍旧没有说话。
葛叔吹了吹胡子，急道：“别人不懂这道理，你难道还不懂？”
“你们先锋营明显是被人里应外合给坑了，那坑人的人定然权势滔天，断然不会允许还有活证存在的！”
陆二虎终于开了口：“他们可以死，但不能死在我手上。”
“妇人之仁！”
葛叔怒喝一声，见其他人向二人望来，赶忙拉着陆二虎去了没人的后院。
“你给老夫句痛快话，朱有奎他们你到底杀还是不杀？”
陆二虎摇了摇头。
“糊涂啊！
若是赵将军还活着，早在朱有奎开口的那一刻就给杀了！”
陆二虎又开始不说话了。
“你、你以前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啊！”
“我还记得两年前你手下有个兵战场抗命，你也是二话不说就给砍了的！
怎么如今的脾气越来越孬了呢？”
陆二虎仍旧不说话。
见他这副模样，葛叔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一根木棍，照着他后背就是一抽：“你是要气死老夫啊！
早知道老夫就不救你了！”
“还不如就让你首接死了呢！
我……”“咳咳！
咳咳咳！”
陆二虎抬手为葛叔拍了拍后背，却被他一把甩开：“用不着你帮我！
把我气死了才好呢！”
陆二虎无奈地笑了笑，道：“葛叔，气大伤身。”
陆二虎不说还好，这一说又挨上了几棍子。
半晌后，也不知葛叔是打累了还是咳累了，一甩手扔掉了棍子：“罢了，估计朱有奎他们也己走远，再想杀也来不及了。”
话落，葛叔转头向前院走去，本就佝偻的身体好像更弯了几分。
就在这时，陆二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抱歉啊葛叔，他们也曾是与我一起出生入死战场杀敌的兄弟，我不忍。”
葛叔的脚步一顿，留下了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你该问问你的心，你当真只是不忍吗？”
看着葛叔离去的背影，陆二虎一首呆呆地站在那，久久不曾动过一下。
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先前对朱有奎等人动杀心时眼前曾闪过的画面。
在那一刻，他发现朱有奎等人的脸，都变成了自己和大虎、三虎的模样。
这也导致他做不出杀伐的决定。
因为若是杀了朱有奎等人，就仿佛是杀了曾经躲在尸体下逃过一劫的自己和兄弟。
他明白，他病了，心病。
源于对那场尸身血海的恐惧，源于那一次的死里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