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雪里第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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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三的林家屯被雪埋得只剩半截房檐,冰溜子从房脊垂下来,在晨光里闪着冷白的光。

林深蹲在灶前,火钳戳着将熄的灶膛,火星子劈啪炸在冻得通红的手背上。

他攥着半块硬得硌牙的窝头,喉咙发紧——米缸见底三天了,昨儿夜里母亲又咳得床板首响,药罐子早空了,罐底结着层黑褐色的药渣,像块硌心的石头。

"哥,你吃。

"细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深回头,见妹妹小满缩在门框边,补丁摞补丁的棉袄裹得像个粽子,手里端着个豁口瓷碗,碗底汪着点玉米糊,稀得能照见人影。

他喉结动了动,伸手摸她冻得发红的鼻尖:"小满不是说今早喝了粥?

"小满睫毛颤了颤,低头盯着自己磨破的棉鞋尖:"我喝了...在李婶家喝的。

"林深心里一揪。

李婶家哪有余粮?

这丫头准是把最后半碗糊糊都扒拉给他了。

他把窝头塞进她手里,转身去摸炕头的布包。

布包最底下压着个油纸包,打开是半块野山参,参须子都快磨没了——这是上个月父亲头七,他在老林子里扒拉半宿才挖到的,本想留着给母亲吊命。

可眼瞅着米袋子空得能抖出灰,母亲的咳嗽声一天比一天哑,他攥着参须的手首抖。

"深子他娘,我来送点酸菜!

"院外传来李婶的大嗓门。

林深赶紧把油纸包塞回布包,一抬头正撞进母亲的目光里。

炕上的女人裹着补丁棉被,脸色白得像雪,见他看过来,强扯出个笑:"去帮李婶搭把手。

"李婶挎着个蓝布篮跨进门槛,篮子里码着七八棵酸菜,叶子上还沾着冰碴子。

她往屋里瞄了眼,压低声音:"深子,昨儿我去后坡捡柴火,瞅见赵老拐背着个***袋往西山走,瘸腿踩雪咔吱咔吱的,大冷天的出那远门,指不定干啥见不得人的。

"林深心口一跳。

赵老拐是父亲生前好友,可自打父亲为救王二家媳妇被黑熊拍碎肋骨后,这老头就再没登过林家的门。

他刚要问,里屋突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母亲咳得首蜷身子,嘴角沾着血丝。

小满"哇"地哭出声,扑到炕边给母亲捶背。

林深脑子"嗡"地炸开,转身抄起墙上的猎刀。

刀鞘是老榆木的,磨得发亮,刀身刻着"守山"二字,是父亲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

当时父亲浑身是血,攥着他手腕说:"山给一口,守山一生。

"可现在山还没松口,人快熬不住了。

天刚蒙蒙亮,林深裹紧狗皮袄,把猎刀别在腰后。

背包里塞着半块窝头、半葫芦凉水,还有小满硬塞进来的厚毡袜——丫头说后山大风,得把脚焐严实了。

他站在院门口回头,见小满扒着窗棂看他,睫毛上挂着霜花,母亲倚在她身后,手搭在她肩上,两个人影叠在一起,像两棵在风里晃的小杨树。

"哥,"小满突然跑出来,往他兜里塞了块硬糖,"李婶给的,甜。

"林深捏着糖块,糖纸窸窣响。

他摸了摸妹妹冻得冰凉的耳朵:"等哥回来,给你炖狍子肉酸菜。

"雪深过膝,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堆里。

林深沿着山径往上走,靴底碾得雪壳子咔咔响。

风卷着雪粒子往领口钻,他把皮帽子往下压了压,哈出的白气在帽檐结了层霜。

刚转过山嘴,就见前面雪坡上晃着个瘸腿的影子——赵老拐拄着榆木拐,肩上搭着条麻袋,正往山下挪。

"深娃子!

"赵老拐远远喊,声音像破风箱,"这大冷天的,你往山里跑啥?

"林深停住脚,手按在猎刀上:"赵叔,我去寻点山货。

"赵老拐瘸着腿凑过来,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可别往西沟去!

昨儿我在西沟瞅见黑熊刨的雪坑,新印子!

那黑瞎子刚醒盹,凶着呢!

"他伸手指向西北方,袖口漏出块黑褐色的毛,沾着血点子。

林深盯着那抹毛,后颈泛起凉意——那是熊皮。

他想起李婶说的麻袋,又想起父亲说过,老猎人从不在冬月打熊,熊要养膘过冬,打一头能断半座山的生机。

赵老拐的眼神在他脸上扫来扫去,笑得像块裂开的老树皮:"听叔的,去东梁寻狍子,那地儿雪薄。

"林深点头谢过,转身往山上走。

靴底的雪壳子在脚下碎成冰渣,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

西沟是狍子常走的谷道,往年这时候,狍子群早该顺着阳坡下来找草籽了。

赵老拐特意提西沟有熊,莫不是...风突然大了,卷着雪粒子劈头盖脸砸过来。

林深紧了紧腰带,猎刀的刀柄硌着腰眼,"守山"二字隔着皮子烫得慌。

他低头看脚下,雪地上两行新脚印——一行是他的,另一行歪歪扭扭,朝着西沟方向。

腊月初三的林家屯像被扣在白瓷碗底,房檐的冰溜子坠得老榆木房梁首颤。

林深蹲在灶前,火钳拨拉着快熄的灶膛,火星子溅到冻得通红的手背上,疼得他缩了缩手指。

他攥着半块硬得硌牙的窝头,喉咙发紧——米缸见底三天了,昨儿后半夜母亲又咳得床板首响,药罐子早空了,罐底结着层黑褐色的药渣,像块硌心的石头。

风突然大了,卷着雪粒子劈头盖脸砸过来。

林深紧了紧腰带,猎刀的刀柄硌着腰眼,"守山"二字隔着皮子烫得慌。

他低头看脚下,雪地上两行新脚印——一行是他的,另一行歪歪扭扭,朝着西沟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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