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汗湿的背心紧贴着古铜色的皮肤,肌肉线条在夕阳下像山峦一样起伏。他叫陈默,
是这片工地的“野皇帝”。我,姜宁,一个逃难至此的落魄凤凰,
为了在一百多个光膀子男人中活下去,咬牙跟他“搭伙”。他把我堵在墙角,
热气喷在我耳边:“跟我搭伙,就得听我的。半夜,不准锁门。
”我以为这只是一场关乎生存的交易,却没想过,在这汗水与泥沙包裹的临时关系里,
他会为了我,掀翻整个世界。01“妹子,新来的?一个人睡,晚上怕不怕啊?
”油腻的嗓音像淬了毒的爬虫,顺着我的脚踝一路向上。我抓紧了手里刚领到的安全帽,
指甲掐进掌心。眼前是晃动着的光膀子,混合着汗臭、烟草和廉价酒精的味道,
几乎让我窒息。三个男人呈品字形将我围在工棚的角落,为首的黄牙咧着嘴,
一口唾沫吐在我脚边。“怕,就跟哥哥们挤挤。哥哥的床,软和得很。”我叫姜宁,三天前,
我还是坐在***顶层办公室,俯瞰这座城市的结构工程师。一场精心策划的背叛,
让我背上黑锅,身败名裂。为了躲避仇家,我剪掉长发,换上最破的衣服,
逃进了这座城市边缘的“法外之地”——三号线延伸段建筑工地。我需要一个庇护。
一个能让这些豺狼不敢靠近的庇护。我的目光越过黄牙的肩膀,
投向不远处那个独自坐在台阶上抽烟的男人。他叫陈默。是这儿的钢筋工工头。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喧哗,只是安静地坐着,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烟雾缭绕,
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整个工地的男人,似乎都有意无意地绕开他三米远。他身边,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我深吸一口气,推开身前的黄牙,径直朝他走去。“嘿,
小娘们还挺辣!”身后传来哄笑。我没理会,站定在陈默面前。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只是用那双夹着烟的、布满厚茧和伤疤的手,掸了掸烟灰。那手上有一道狰狞的旧伤,
从虎口一直延伸到手腕,像一条蜈蚣。“他们都说,这儿你说了算。”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但眼神没有躲闪。他终于抬起头,那双眼睛像深井,幽暗,不起波澜。他打量着我,
目光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的伪装,从我洗得发白的T恤,到我眼底深处的惊惶。
“所以呢?”他开口,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我跟你搭伙。”我一字一顿,
说出了来之前就下定的决心,“像夫妻那样,搭伙过日子。”工地上,
为了省钱和解决生理需求,临时凑在一起的“搭伙夫妻”并不少见。但一个女人,
还是一个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女人,主动找男人搭伙,闻所未闻。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陈默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那是一种混杂着审视和一丝嘲弄的玩味。他站起身,
一米八五的个子带着巨大的压迫感笼罩下来。“你会干什么?”他问。“我会洗衣,会做饭。
我什么都能干。”我挺直了背。“我嫌你手脚慢。”他掐灭了烟头,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而且,我不需要女人。”拒绝得干脆利落。我心脏一沉。身后的黄牙又凑了上来,
嬉皮笑脸地说:“默哥看不上,哥哥们不嫌弃啊!妹子,跟我们吧,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一只手突然横在我面前,拦住了黄牙。是陈默。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懒洋洋的,
但黄牙的笑脸瞬间僵住,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鸡。“滚。”陈默只说了一个字。
黄牙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我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第一步。
这个男人,有他的规矩和底线。“为什么找我?”他转过头,重新看向我。
“因为你看起来最能打。”我说了实话。他似乎被我的直白逗乐了,
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眼光不错。”他顿了顿,话题一转,声音冷了下来,
“跟我搭伙,你能给我什么?”“我说了,洗衣做饭……”“我不缺保姆。”他打断我,
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我的脸上,“规矩懂么?”我心脏狂跳,点头:“懂。
”“那就别来烦我。”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等等!”我急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入手滚烫,坚硬如铁。他脚步一顿,低头看着我的手。我豁出去了,
压低声音道:“我每个月,给你这个数。”我伸出五根手指。五百块。
对于工地上的工人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这是我身上仅剩的积蓄。陈默的眼神闪了闪。
他缺钱,我知道。我见过他为了五十块的加班费,在三十八度的太阳下多干三个小时。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再次拒绝。“行。”他终于吐出一个字。我悬着的心,
落下了一半。“但是,”他又开口了,身体微微前倾,滚烫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上,
带着一股浓烈的烟草味,“跟我搭伙,就得听我的。半夜,不准锁门。”我的身体瞬间僵硬。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深渊的大门。门后,是安全,还是更彻底的沉沦?
我不知道。“好。”我听见自己用蚊子般的声音回答。他没再说什么,
拎起我的行李——一个破旧的帆布包,朝那排最里面的工棚走去。那是他的单间。
我跟在他身后,像一个终于找到了主人的流浪动物。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的高大,
我的瘦小,交织在一起,看起来有种诡异的和谐。工棚里很简陋,一张木板床,
一张掉漆的桌子,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和烟味。我的行李被他随手扔在墙角。“床归你。
”他指了指那张唯一的床,“我睡地上。”我愣住了。这和我想象的“搭伙”不太一样。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从床底拖出一卷铺盖,扔在地上,语气没什么起伏:“我睡觉轻,
地上有动静,听得清楚。”他说的是防贼,还是防我?我不敢问。夜幕降临,工地安静下来。
我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能清晰地听到身下地板上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声。我睁着眼睛,
看着天花板上漏下的月光,一夜无眠。我不知道,我用最后的尊严换来的,
究竟是一座临时的避难所,还是另一个更危险的牢笼。
而那个睡在我脚下、像一头沉默野兽的男人,他的那句“不准锁门”,到底是什么意思?
02第二天,我是被工地上工的哨声吵醒的。一睁眼,地上已经没人了。
陈默的铺盖叠得整整齐齐,像块豆腐干。桌上放着两个馒头和一碗稀饭,还冒着热气。
我的心,莫名地动了一下。我快速洗漱完,啃着馒头去了工地。作为“家属”,
我被安排了最轻松的活——给工人们送水、打扫卫生。即便如此,一天下来,
我的腰还是快断了。陈默在钢筋区,离我最远。他赤着上身,和其他工人一起,
将一根根沉重的钢筋抬到切割机上。阳光下,他背上的肌肉虬结,汗水顺着脊椎沟壑滑下,
消失在裤腰里。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他全程没有看过我一眼,
仿佛我们只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中午吃饭,所有人挤在大食堂里。我端着饭盒,
正犹豫着坐哪,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我的饭盒,放在一个空位上。是陈默。他什么也没说,
自顾自地埋头吃饭。但他身边的两个位置,瞬间空了出来。没人敢坐。
我默默地在他对面坐下,扒拉着碗里那份明显比别人丰盛的饭菜——多了一个鸡腿。
“吃不完就扔了。”他头也不抬地说。“不,我吃得完。”我小声说,
然后大口大口地把饭菜塞进嘴里。我不能浪费,更不能让他觉得我娇气。下午,天色突变,
下起了暴雨。所有人都往工棚跑。我抱着几件刚收下来的衣服,
在泥泞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了泥水里。狼狈不堪。
周围传来几声不怀好意的口哨和哄笑。我咬着牙,挣扎着想爬起来,一只大手伸到了我面前。
还是陈默。他面无表情地把我从泥水里拉起来,然后脱下自己身上那件还算干净的迷彩外套,
劈头盖脸地罩在我身上,遮住了我湿透后紧贴身体的T恤。“走。”他拉着我的手腕,
力道不容抗拒,把我带回了我们的工棚。一进门,他就松开了手,转身去拿毛巾。
“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工棚后面有临时的淋浴间,热水是奢侈品,
只有工头级别的才有。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他明明那么冷漠,却又在不经意间,
给了我最需要的体面。洗完澡出来,他已经烧好了一壶姜汤,正往碗里倒。见我出来,
他把碗推到我面前:“喝了。”我捧着滚烫的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辛辣的液体滑入胃里,
驱散了寒意。“今天……谢谢你。”我低声说。“你现在是我的人。”他坐在桌子对面,
点了一根烟,“你要是病了,谁给我洗衣服?”又是这种噎死人的说话方式。我撇了撇嘴,
没作声。雨还在下,敲打着铁皮屋顶,发出单调的声响。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气氛有些微妙。我注意到,他今天换了件背心,露出了那道从虎口延伸到手腕的疤。
在昏暗的灯光下,那道疤像是在微微发光。“你的手……”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他的动作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把手收了回去,藏在桌下。“以前不懂事,留下的。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我能感觉到,他不想谈这个话题。就在这时,
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窗外,落在了远处那栋正在施工的主体大楼上。借着闪电的光,
我清楚地看到,五楼西南角的承重柱和横梁连接处,有几根暴露在外的钢筋,
数量和搭接方式明显不对!我的心猛地一跳!作为一名结构工程师,
我对建筑的骨架——钢筋混凝土结构,有着近乎本能的敏感。那个位置是关键的应力点,
钢筋配置只要错一点,都会埋下巨大的安全隐患!在持续的压力下,
那里很可能会发生剪切破坏!“不行!”我失声叫了出来,猛地站起身。陈默被我吓了一跳,
皱眉看我:“发什么疯?”“那栋楼!五楼西南角!那里的钢筋有问题!”我指着窗外,
语速极快,“那是典型的梁柱节点核心区,箍筋应该加密,但刚才闪电的时候我看到,
那里的箍筋间距太大了!而且主筋的搭接长度可能也不够!会出事的!”我说得又急又专业,
全是建筑术语。陈=默愣住了,他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雨幕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你看得清?”他怀疑地问。“我确定!这种错误一旦发生,后期补救都来不及!
必须马上停工检查!”我急得手心冒汗。这已经不是工作,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陈默盯着我,眼神锐利,像是在重新评估我这个人。一个在工地打杂的女人,怎么会懂这些?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沉声问。我的心一咯噔。我不能暴露身份。
“我……我以前在老家的建筑队干过,听老师傅说过……”我胡乱编了个理由。他显然不信,
但也没追问。他站起身,拿起挂在墙上的安全帽和雨衣。“你在这待着,我过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你添什么乱?”他瞪了我一眼,“外面雨大,老实待着。”说完,
他推开门,高大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幕中。我站在窗边,焦急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我知道,
我刚才的表现太反常了。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
不可能懂什么叫“梁柱节点核心区”和“箍筋加密”。陈默不是傻子。他肯定已经起了疑心。
我闯入他的世界,本想借他做掩护,安安稳稳地躲一阵子。可现在,我不仅可能暴露了自己,
还把他卷进了一个更大的麻烦里。如果那里的钢筋真的有问题,就说明有人在偷工减料。
在建筑行业,这背后牵扯的利益链条,足以压死任何一个试图揭开真相的小人物。
陈默这一去,会不会有危险?雨越下越大,我的心也越来越沉。03陈默一夜未归。
我在工棚里坐立不安,从天黑等到天亮。桌上的姜汤早就冷透了,就像我此刻的心。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黑眼圈去工地,工地上的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有同情,有幸灾乐祸,
还有毫不掩饰的鄙夷。“听说了吗?陈默为了个女人,跑去跟项目经理叫板,
说五楼的承重柱有问题。”“可不是嘛,张经理说他没事找事,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还罚了他一个月工资。”“那女人就是个扫把星,一来就给默哥惹事!
”闲言碎语像刀子一样扎进我的耳朵。我死死攥着拳头,冲到钢筋区。陈默不在。
我又跑到项目部的临时办公室,想找那个张经理理论,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了。
“张经理在开会,闲杂人等不准入内!”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工地上乱转,直到中午,
才在工地最偏僻的角落——废料堆放区,找到了陈默。他正一个人,
默默地把一堆废弃的钢筋分门别类。这是工地上最脏最累的活,
通常是给犯了错的工人的惩罚。他的脸上,赫然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疼得喘不过气。“对不起。”我走到他面前,声音沙哑,
“是我连累了你。”他没看我,只是把一根弯曲的钢筋扔到另一边,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那声音,像是砸在我的心上。“我不需要你道歉。”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你昨天说的,是真的吗?”“是真的!”我急切地说,
“我可以用我的……我可以用我的一切担保,那个节点绝对有问题!现在看不出来,
等到上面楼层盖起来,荷载增加,迟早要出大事!”他停下了手里的活,转过身,
定定地看着我。那目光,比昨天更加深邃,仿佛要一直看到我的灵魂深处。“好,我信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我瞬间红了眼眶。他挨了打,受了罚,被所有人嘲笑,
却没有一句怨我,反而选择相信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你……”我哽咽着,说不出话。
“哭什么?”他皱了皱眉,语气有些生硬,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塞到我手里,
“你不是说会出事吗?那就想办法证明给他们看。”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
反而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愣住了。我以为他会就此罢手,明哲保身。
“可是……张经理他……”“他算个屁。”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笑容里带着一股子野性和不羁,“在这个工地上,能让我陈默低头的,还没生出来。
”这股狂傲,让我心头一震。这才是那个工人们私下里称之为“野皇帝”的男人。
“你想怎么做?”我问。“你懂技术,你出主意。我懂人,我来动手。”他言简意赅。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我或许不是把他拖下了水,而是唤醒了一头沉睡的狮子。
我迅速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直接对抗肯定不行,张经理能当上项目经理,
背后肯定有人。我们需要证据,铁证!“我需要进到楼里去,近距离看看那个节点。
最好能拍下照片。”我说。“晚上工地没人,我带你进去。”他立刻说。“不行,太危险了。
而且,就算拍了照片,他们也可以说我们是伪造的。”我摇了摇头,
“我们需要一个更有力的证据,一个让他们无法反驳的证据。”我的目光,
落在了他脚边那堆废弃的钢筋上。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我脑中慢慢成形。“我知道了。
”我抬起头,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我们不需要去证明他们是错的,我们只需要证明,
我是对的。”陈默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疑惑。我凑到他耳边,将我的计划和盘托出。
我需要他利用废料,按照标准的施工规范,做一个一模一样的梁柱节点模型。然后,
我们用这个模型,和楼上那个有问题的节点,做一个最直观的对比。“这能行?”他听完,
有些犹豫,“太费事了。”“这是唯一的办法!”我语气坚定,“你不是会电焊吗?
切割机、电焊机,这里的工具都有。只要你信我,我们就赌一把!”陈默沉默了。他看着我,
又看了看远处那栋高楼。良久,他吐出一口浊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好。
”他从地上捡起一根还算笔直的钢筋,在手里掂了掂,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陪你赌。
不过,要是输了,你这个月的五百块,就得翻倍。”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都这种时候了,
这个男人还在想着钱。可我却觉得,他这副“斤斤计ছাড়া”的样子,
比任何豪言壮语都让我安心。“一言为定!”接下来的几天,
我和陈默成了工地上最奇怪的组合。白天,他继续在废料场“受罚”,我则给他送饭送水,
打着掩护。一到晚上,等所有人都睡熟了,我们就溜进废料场旁边的临时加工棚。那里,
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我凭着记忆,画出标准的钢筋结构图,
精确到每一根钢筋的直径、长度和弯钩角度。而陈默,则展现出了惊人的动手能力。
切割、弯折、绑扎、焊接……那些在他手中就像有了生命一样,精准地按照我的图纸,
组合在一起。滋啦的电焊声在夜里格外刺耳,我们只能趁着远处火车经过时,才敢焊上几下。
火花四溅,映亮了他专注的脸。我发现,这个男人认真起来的时候,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他很少说话,但我们之间的配合却越来越默契。我一个眼神,他就知道我需要什么工具。
他一个手势,我就明白下一道工序是什么。在一次焊接时,
一块滚烫的铁屑弹到了我的手背上,我疼得“嘶”了一声。他立刻关掉焊枪,抓起我的手,
看都没看就塞进自己嘴里。我整个人都僵住了。04他的舌尖,温热而柔软,
小心翼翼地包裹着我被烫伤的地方。那感觉,像一股电流,瞬间从手背窜遍全身。
我猛地抽回手,脸颊烫得厉害。“你……”“口水能消毒。”他一本正经地说,
耳根却有些发红。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创可贴,笨拙地撕开,贴在我的伤口上。
那上面印着一个小猪佩奇的图案,和他硬汉的形象格格不入。“哪来的?”我忍不住问。
“上次帮老乡带孩子,顺手拿的。”他含糊地解释了一句,然后重新拿起焊枪,
低声说:“离远点,别再被烫到。”我的心,却因为那个幼稚的创可贴,和那个笨拙的关心,
变得一塌糊涂。这个男人,像一个矛盾的***体。粗糙,又细腻。冷漠,又温柔。
经过三个不眠之夜,我们的“作品”终于完成了。那是一个一米见方的钢筋笼,
严格按照国家建筑规范制作的梁柱节点模型。里面的每一根钢筋都排列得整整齐齐,
箍筋加密区缠绕得一丝不苟,像一件完美的工业艺术品。“接下来,怎么办?
”陈默擦了擦头上的汗,看着这个大家伙。“等。”我看着模型,眼中闪烁着光芒,
“等一个能让所有人都看到它的机会。”机会很快就来了。两天后,
是集团总部安全巡查的日子。据说会来一个大领导。张经理为了迎接检查,
前一天就让所有工人把工地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检查当天,张经理西装革履,
陪着一群戴着安全帽的领导,浩浩荡荡地在工地上视察。“王总,您看,我们的工地管理,
绝对是行业标杆!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张经理点头哈腰,极尽谄媚。我远远地看着,
手心全是汗。陈默站在我身边,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就是现在。”我对他使了个眼色。
陈默点点头,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一台塔吊。当检查组走到我们正在施工的主体大楼下时,
张经理正指着大楼,吹嘘着他们的施工质量和进度。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轰鸣,
塔吊的长臂缓缓转动,一个巨大的、形状奇怪的钢筋笼,被吊索挂着,从天而降,
稳稳地停在了检查组面前的空地上!正是我们熬了三个通宵做出来的那个模型!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这是什么东西?!”张经理的脸都白了,“谁干的?!陈默!
是不是你?!”陈默从塔吊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径直走到那个被称为“王总”的领导面前。“王总,这是我按照施工图纸,
做的五楼西南角承重柱的节点模型。”他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
王总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他扶了扶眼镜,
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钢筋笼:“哦?做得不错。不过,你把它吊下来,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默指了指楼上,“就是想让您对比一下,我这个模型,和五楼上那个,
有什么不一样。”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张经理的脸色,瞬间从煞白变成了死灰。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他指着陈默,气急败坏。王总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朝五楼那个方向看了看,然后对身边的助手说:“拿望远镜来。
”助手立刻递上一个高倍望远镜。王总举着望远镜,仔细地看了足足有三分钟。他看得越久,
张经理的腿就抖得越厉害。终于,王总放下了望远镜,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有说话,
只是走到那个钢筋模型前,伸出手,摸了摸上面绑扎得一丝不苟的箍筋。然后,他转过身,
看着张经理,一字一顿地问:“张经理,你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楼上的箍筋间距,
比这个模型,宽了整整一倍?”张经理“扑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真相大白。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任何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那一刻,我站在人群外,
看着站在所有人面前,身形挺拔如松的陈默,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
这个我本以为只是用来“搭伙”的男人,这个沉默寡言的钢筋工,竟然真的为了我的一句话,
掀翻了项目经理的桌子。他用最直接、最硬核的方式,为我,也为他自己,赢得了这场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