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登场的是中国运动员，本届冬奥会女子单人滑项目的银牌得主——金笑吟。”
冰场入口处，少女缓缓登场，冲着观众席上众人莞尔一笑，几束灯光随着白裙少女的滑行而移动，考斯滕随着每一个跳跃旋转而飞舞，披散下来的长发随之扬起，脚下微微铲起些碎冰，眼角的亮片在灯光的照射下像是一滴滴凝结成珠的眼泪。
其实在正式比赛的时候，金笑吟的腰伤和腿伤就发作了，靠着封闭针和止疼药才把节目滑完，教练组本想让她拒绝这场表演滑，但金笑吟没有答应，吃了三片止疼药硬撑着上场。
原因无他，这是她最后一次以花样滑冰运动员的身份站在赛场上，也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再看到这些冰迷们热情而又欣喜的脸庞，她舍不得。
音乐结束时，金笑吟跪在冰上，神色哀怮，双手环在胸前像是怀抱着一个孩子，远远看上去像是一位痛失亲友正在低头啜泣的女子。
场上静默片刻，随即不约而同地起立鼓掌，为这场精彩的表演滑献上掌声，也向这位即将告别赛场的运动员献上诚挚的祝福。
可能也是因为这位运动员决定退役，主办方特意将她的节目放在了节目单靠后的位置。在离场之前，金笑吟摸了摸脚下的冰面，冰碴子在她手掌下隐隐刺痛，这是陪伴了她近二十年的老伙计。
本来是准备陪你到北京的，现在看来我要食言了，我的朋友，谢谢你，我也要去迎接我的新生活了。
………
首都体育场的冰场上，年轻的男男女女在上面滑行，要是有什么动作失误，护栏旁边的教练就会放下正在记录的纸笔，操起冰刀上去演示或追着孩子打。
金笑吟看着眼前的冰场心绪复杂，曾经，她也是那群孩子中的一员。
一个中年发福，顶着地中海发型的男子悄悄走到她背后，感慨道：“当年你进队的时候也跟她们一样大，眨眼间，你现在都要退役了。”
金笑吟回头，打趣道：“这十年过得确实挺快的，要不我不退役了，您接着教我？”
中年男子一听，胡子都要飞起来了，立马不干：“你赶紧走吧，再把你带到北京，我头发还要不要了！”
金笑吟戏谑地看着宋总教练没剩几根毛的脑袋，刚想嘲笑，又想起来自己刚来时他满面春风的样子，瞬间笑不出来了。
宋总教练叹了口气，怕两人接着触景生情，站在那感慨吟诗，把人带到自己的办公室：“退役手续应该办好了吧，你也是上面比较看重的运动员，确定不办退役发布会了？”
金笑吟撇嘴：“您老人家可别拿我打趣，那些比我厉害的运动员退役都悄无声息的，在冬奥会上告别已经够有面了，要是再开就显得矫情。”
话是这么说，但宋总教练还是没有错过金笑吟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眼前这个姑娘看上去大大咧咧，在花滑上什么苦都能吃，但心底十分柔软，真要让她去开发布会，她能哭完整场。
“不说这个了，把你叫过来是有件事想问你。笑吟啊，你想不想毕业后留队当教练？”
说到正事，宋总教练收起来原先的神色，金笑吟也不再伤春悲秋，正经考虑起来。
“我们国家花滑的现状你也清楚，以前单人滑和双人滑都还能看，现在你一退役，双人滑那边一对老将一对小将，单人滑连接档的都找不出来，更别说现在人才储备青黄不接了。”
金笑吟没敢接话，正是因为太清楚这个现状，所以当年她才决定苦练，甚至出了一个四周跳。
但一个好的运动员不一定是一个好的教练员，这么大的事，她没办法应下来。
“教练，您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最多三天，我一定给您答复。”
宋总教练清楚自己得意门生的脾气，也没再逼她，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悠哉悠哉地端起陶瓷杯抿了一口，似乎金笑吟已是国家队的囊中之物。
一周后，金笑吟跟着北京队的教练去看孩子们训练，顺便挑选些可以进国家队的好苗子。
不出宋老狐狸的意料，金笑吟确实舍不得这片赛场，第二天便给他打了电话，表示愿意答应这件事。
上面收到金笑吟的申请后，第一时间批准，准备下赛季开始前官宣，但消息已经在内部人员当中流窜起来。
从运动员变成教练员，依旧可以在赛场上发光发热，只是方式不一样罢了，更何况，她的梦想还没有实现呢！
出来选苗子的时候，北京队的教练对金笑吟十分客气，在她拿出纸笔记录的同时，还在一边拿出队里优秀运动员的档案为她介绍。
开玩笑，这可是花样滑冰世界冠军，奥运亚军，虽然人家现在不当运动员了，也不知道她的执教水平怎么样，但她的大赛经验和对各种动作的掌控力都不是假的，能得到人家的指点，好处不是一点半点。
万一人家教得好，大弟子是从他们队里出去的，这说出去也有面儿啊。
人家教练还在一旁推荐，金笑吟拿着资料在冰场上一个个对，她有自己的一套评级标准。
教练满怀期待地看着金笑吟从嘴角带笑到面无表情，然后满脸黑线地看着他，质问道：“这就是你们队里青年组的好苗子？小毛病太多了！”
顺着金笑吟的手指的方向，教练看着他们队里的好苗子起跳后重重摔在冰上，惨不忍睹。
本想着为运动员解释一下，可金笑吟偏偏不给他找个机会，把人家的毛病都指出来了：“轴心歪我就不说了，勾手跳压不住刃，点冰瞬间成了内刃，典型的flutz。”
每个运动员都有自己最擅长的跳跃，也会有不擅长的跳跃。
十分不巧的是，勾手跳就是金笑吟最擅长的跳跃之一，甚至在她状态最巅峰的那个赛季里，不管是单跳还是连跳，金笑吟的勾手跳就没摔过。
人家教练只能陪笑，最后干巴巴地解释：“那个孩子最近在发育期，压不住刃。”
金笑吟记录的笔停了一瞬，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对方一眼，没说一句话，却让教练脊背发凉，不禁低下头去。
这位新教练来势汹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