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张起灵的瞳孔骤然收缩，刀尖微微上挑三度——这是他们下墓时遇到粽子的警戒姿势。
橱窗裂纹里渗出的暗红液体突然加速流动，在玻璃表面勾勒出张起灵十五岁时的侧脸轮廓。
"小哥，你认识这家店？
"吴邪的尾音被一阵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切断。
货架上的Q版手办集体转向张起灵，塑料眼珠泛起诡异的青光。
苏小糖从柜台后探出半个身子，马尾辫上的金粉簌簌掉落，在空气中燃起细小的蓝色火苗。
张起灵的手指搭上鬼玺边缘，玉质表面浮现出与橱窗裂纹完全对称的纹路。
吴邪的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起一段民国时期的戏曲录音，咿咿呀呀的唱腔里混着铁链拖地的声响。
"1943年立秋。
"张起灵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苏记当铺。
"苏小糖的指甲"咔"地嵌入柜台木料，五道金线顺着纹理蔓延到张起灵脚下。
货架最顶层的黑金古刀盲盒突然炸开，巴掌大的刀模型悬浮在空中，刀柄上的云纹与张起灵手中真品的磨损痕迹分毫不差。
吴邪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分明看见刀模型斩落的瞬间，整个店铺的空间像被撕开的油画般裂成两半——左侧是现在摆满盲盒的货架，右侧却变成了民国时期的当铺格局。
穿学生装的少年张起灵站在柜台前，正将一枚蛇眉铜鱼推给梳着麻花辫的少女。
"时间锚点重合了。
"苏小糖的声线突然变得苍老，她手腕翻转间甩出七枚青铜铃铛，铃舌碰撞发出的竟是编钟的韵律。
橱窗上的血线突然立体化，变成无数红绳缠住三人脚踝。
吴邪踉跄着抓住货架，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那些盲盒不知何时己变成半透明的琥珀，每个里面都封存着张起灵记忆碎片。
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劈向红绳的刹那，吴邪看见他后颈的麒麟纹身亮了一瞬。
被斩断的绳头喷出金色液体，落地变成写满殄文的符纸。
最靠近收银台的货架突然倾斜，上百个盲盒哗啦啦倾泻而下，包装纸在空中自动燃烧，灰烬组成张地图残片。
"云顶天宫东侧甬道。
"吴邪下意识伸手去抓，那些灰烬却穿过他的掌心，在地面聚成个等比例缩小的青铜门模型。
门缝里渗出淡蓝色的雾气，隐约能看到无数双苍白的手在雾中抓挠。
苏小糖突然掐诀念咒，马尾辫散开成漫天青丝，发梢沾着的金粉化作星斗图案笼罩整个店铺。
她的眼角裂开细小的金纹，"张家哥哥，你当年存的货该赎当了。
"这句话让空间裂缝里的少年张起灵猛然抬头，隔着八十年的时光与现在的他对视。
货架深处的某个盲盒突然发出心跳般的震动，包装纸一层层自行剥落，露出里面青铜材质的鬼玺仿品。
真品鬼玺在张起灵腰间剧烈震颤，两道血线从玺纽射出，在空中交织成DNA链般的螺旋结构。
吴邪的视网膜上残留着奇怪的画面——穿巫女服的苏小糖跪在青铜门前，正将金色血液滴入鬼玺的蟠螭纹。
玻璃橱窗突然全部爆裂，碎片却违反重力悬浮在空中。
每个碎片都映出不同的场景：雪山深处的青铜门、战国墓底的军阵图、西王母宫的陨玉......吴邪的后颈突然刺痛，仿佛有人用冰锥抵着他的第七节颈椎。
他听见张起灵第一次用急促的语调说话："别碰那些血！
"苏小糖的指尖己经沾上金色血液，正要往鬼玺仿品上涂抹。
整个店铺的地板开始波浪状起伏，货架像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倒下。
最末端的货架砸在墙上，露出后面隐藏的暗格——里面整齐码放着十二个水晶棺般的展示盒，每个都封存着件与张起灵相关的物品：沾血的绷带、刻着"起灵"二字的铜牌、甚至还有片闪着金属光泽的指甲。
"时间到了。
"苏小糖的声音忽然分裂成男女老少多重声线。
她将金色血液甩向空中，血珠在最高点炸开成烟花状，每一粒火星都变成微型青铜铃铛。
数不清的铃铛同时震动，声波具现化成金色的锁链缠住三人手腕。
吴邪发现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抓向暗格，而张起灵的黑金古刀正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劈向苏小糖眉心。
货架残骸中突然滚出个巴掌大的青铜鼎，鼎身刻着的饕餮纹活过来般开始啃咬金色锁链。
鼎内升起缕青烟，凝成穿长衫的中年男人虚影。
"糖丫头，你越界了。
"虚影抬手轻点，所有悬浮的玻璃碎片暴雨般射向苏小糖。
张起灵的刀锋在距离苏小糖额头三厘米处硬生生转向，斩断虚影袖口飞出的银针。
吴邪趁机扑倒苏小糖，后脑勺擦过的地方炸开团金色火花。
他闻到股奇特的檀香味，发现自己的外套沾到金血的位置正在纤维化，变成某种类似青铜器锈蚀物的质地。
暗格里的铜牌突然立起，在空气中投射出段全息影像：暴雨中的老宅，穿巫女服的女人将襁褓递给戴青铜面具的男人，婴儿手腕上缠着写满符咒的红绳。
张起灵的呼吸明显停滞了半拍，他认出了面具上的独特裂纹——那是张家古楼地下三层祭坛的标记。
"所以你们张家的鬼玺..."苏小糖挣扎着坐起来，嘴角溢出的金血在落地前变成活物般的小蛇，"本来就是用我们族人的血养的。
"她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露出与张起灵麒麟纹身同源的刺青，只是图案是只衔着青铜铃铛的玄鸟。
店铺后墙轰然倒塌，露出外面非欧几何结构的巷子——青石板路首尾相接形成莫比乌斯环，两侧墙壁上爬满会蠕动的殄文。
悬在空中的玻璃碎片开始集体播放同一段画面：十五岁的张起灵从苏记当铺取走的根本不是蛇眉铜鱼，而是个啼哭的婴儿。
吴邪的手机突然自动拨通了某个号码，听筒里传出苏小糖现在的声线说着八十年前的话："张家哥哥，这个孩子你得养到下一个甲子年......"通话背景音里清晰可闻黑金古刀出鞘的摩擦声。
张起灵突然单手结印按在自己心口，麒麟纹身从领口蔓延到下颌。
他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鬼玺上，玉质表面浮现的却不是往常的路线图，而是张错综复杂的族谱树状图。
苏小糖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最末端的分枝上，与张起灵共享同一个曾祖父。
所有悬浮物同时坠地，店铺恢复成现代模样。
只有暗格里的水晶棺展示盒还在剧烈震动，封存的指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苏小糖瘫坐在满地狼藉中，指尖的金血在地上画出个残缺的八卦图。
"你们张家的长生..."她苦笑着看向张起灵，"从来都需要我们苏家的命来填。
"吴邪正要去扶她，后颈突然被冰冷的金属抵住。
Q版手办不知何时己变成等比例缩小的黑金古刀，刀尖精准压在他的大椎穴上。
店铺角落里传来纸箱翻倒的声音，那个最早自动转向的盲盒彻底拆开自己，露出里面正在搏动的、缠绕金丝的人类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