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早夭的记载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闺房，鸟鸣声从庭院传来。
她撑起身子，锦被滑落，一缕青丝垂到胸前。
昨夜那个离奇的梦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镜中那个自称来自三百年后的奇异女子，短发奇装，言语大胆。
"果然是梦..."程微意轻叹一声，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
她掀开帷帐准备起身，却有什么东西从她手中滚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程微意低头看去，一支造型奇特的笔正躺在地上，通体莹白，顶端还有一小块金属扣。
这不是她的东西。
程微意的手指微微发抖，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支笔捡起来。
笔身冰凉光滑，绝非木石所制，倒像是...她形容不出的材质。
她试探性地按了按顶端的金属扣，笔尖突然弹了出来，吓得她差点松手。
"这..."她想起镜中女子——俞晓阳手中似乎就握着这样一支笔。
难道那不是梦？
她真的与三百年后的人对话了？
那面母亲留下的铜镜...程微意匆忙披上外衣，从梳妆台抽屉深处取出那面边缘有裂痕的铜镜。
镜面在晨光中只映出她苍白的脸，没有任何异常。
"俞...晓阳？
"她试探着呼唤，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没有回应。
程微意紧握着那支奇特的笔，心跳如鼓。
如果那不是梦，如果真能连通三百年后的世界...她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随即又黯淡下来。
这种事太过离奇，说不定是什么妖邪作祟。
她得小心验证。
***俞晓阳盯着电脑屏幕，眼睛酸涩得发疼。
大学图书馆的角落，晨光斜斜地照在桌面上。
她己经在历史资料库中泡了三个小时，翻遍了所有关于明代礼部侍郎程远的记载。
"找到了！
"她差点喊出声，急忙捂住嘴。
屏幕上是一份扫描的明代官员家谱记录：”程远，字子谦，万历三十年生，官至礼部侍郎...妻李氏，继室王氏...子程景明...女程微意，早夭...“"早夭？
"俞晓阳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胸口突然一阵发闷。
那个镜中女子，那个眼神灵动、言谈聪慧的程微意，在历史上只有这么轻飘飘的"早夭"二字？
她想起昨夜镜中惊鸿一瞥看到的闺房——虽然典雅，却明显简朴得不符合侍郎之女的身份；想起程微意提到自己身份时那一闪而过的黯然..."不会的..."俞晓阳咬着下唇，迅速搜索更多资料，但关于程微意的信息就此断绝，仿佛这个人从未真正存在过。
她掏出手机，发现室友林妙己经发了三条消息：”晓阳你跑哪去了？
“”今天不是没课吗？
“”该不会是偷偷约会去了吧？
奸笑表情“俞晓阳回了个”在图书馆查资料“就关掉屏幕。
她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对一个"梦"中的人如此执着，更没法告诉别人她可能发现了什么。
铜镜还躺在她的书包里，用一件T恤仔细包裹着。
她伸手摸了摸书包侧袋，指尖触到一个硬物——那支银莲发簪。
她今早特意把它带了出来，好像这样就能证明昨晚的一切不是幻觉。
"今晚月亮出来的时候，再试试..."俞晓阳喃喃自语，合上了电脑。
***程微意将圆珠笔藏在了贴身的荷包里。
一整天，她都在回想那个"梦"中的细节。
俞晓阳描述的世界太过离奇——女子可以上学、做官、自择夫婿，甚至可以终身不嫁。
这些事在她听来简首比志怪小说还荒诞，但不知为何，她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也许是真的。
黄昏时分，她借口头痛早早回了闺房，支开了丫鬟。
她需要验证那个疯狂的想法。
月光渐渐爬上窗棂时，程微意取出铜镜放在窗前。
她犹豫了一下，又从梳妆台拿了根蜡烛点燃。
如果这真是某种法术，说不定需要特定的仪式。
"俞晓阳..."她对着镜子轻唤，手指轻轻触碰镜面。
一秒，两秒...就在她准备放弃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接着如同水波荡漾，渐渐显现出一个陌生的房间——墙壁雪白，桌上摆着发光的方形物体（笔记本电脑），还有那个短发女子。
俞晓阳似乎也正对着镜子呼唤她的名字，两人同时看到对方，都吓了一跳。
"真的连通了！
"俞晓阳的声音从镜中传来，比昨夜清晰得多，"程小姐，你那边有支圆珠笔对吗？
"程微意下意识按住荷包："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的发簪在你那里！
哦不，现在它在我桌上..."俞晓阳语无伦次地说着，举起那支银莲发簪，"昨晚我们的东西互换了！
这太神奇了！
"程微意取出圆珠笔："此物...是你那边的笔？
""对对！
这叫圆珠笔，你按顶端那个按钮...对，就是这样！
"程微意看着弹出的笔尖，试着在纸上划了一下，留下清晰的墨迹。
没有蘸墨就能书写的笔，这在她看来简首是仙家法宝。
"此物...很贵重吧？
"她有些不安地问。
"啊？
不贵不贵，超市里几块钱一支。
"俞晓阳摆摆手，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话对古人来说毫无意义，"呃...就是很普通的东西，送给你了！
"程微意郑重地收好笔："多谢。
这支发簪...""是我给你的回礼！
"俞晓阳立刻说，随即又犹豫起来，"不过如果你很珍视它...""无妨。
"程微意轻轻摇头，"母亲留下的物件不少，这支发簪并不特别。
"两人突然陷入沉默，似乎都意识到他们正在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这事实太过震撼，以至于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查了史料..."俞晓阳先开口，又猛地刹住。
她不能告诉程微意史书上说她"早夭"。
程微意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犹豫："查到什么了？
""呃...就，你父亲确实是礼部侍郎，家族显赫..."俞晓阳支支吾吾。
程微意苦笑一声："显赫？
自从母亲去世，父亲续弦王氏，我在程家便形同透明。
所谓侍郎之女，不过是个摆设。
"俞晓阳心头一紧。
程微意语气平淡，但字字透着孤寂。
她突然很想穿越镜面去拥抱这个古代女孩。
"你昨天说的...女子可以读书做官，是真的吗？
"程微意突然问道。
"千真万确！
"俞晓阳立刻来了精神，抓起笔记本电脑想展示，又意识到对方看不懂，"呃...在我们这个时代，女孩子不仅能上学，还能当科学家、政治家、企业家...我本人就是大学历史系的学生！
""大学？
""就是...太学之类的，但男女都能上。
"俞晓阳努力用对方能理解的词汇解释，"我今年21岁，相当于...呃...""及笄之后六年还未出嫁？
"程微意睁大眼睛。
"我们这里女孩子平均结婚年龄都快三十了！
"俞晓阳骄傲地说，然后突然意识到这话对古人来说有多惊世骇俗。
果然，程微意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三十...那子嗣...""很多人选择不生孩子的！
"俞晓阳越说越兴奋，"女性可以有自己的事业，婚姻是自由的，如果不幸福还可以离婚...啊，就是和离。
"程微意手中的铜镜微微倾斜，她连忙扶正："这些...都是真的？
""骗你是小狗！
"俞晓阳举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然后想起对方不懂这个手势，"我是说，我以性命担保。
"程微意低头沉思，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俞晓阳趁机近距离观察这个古代闺秀——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年轻，约莫十六七岁，眉目如画却带着一丝忧郁，举手投足间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你在看什么？
"程微意突然抬头。
"啊？
没、没什么..."俞晓阳慌忙移开视线，"我在想...这镜子是怎么连通两个时空的。
"程微意轻轻抚摸铜镜边缘的裂痕："此镜是母亲遗物，据说来自西域。
从前只当是普通妆镜...""等等！
"俞晓阳突然想到什么，"昨晚我们是在月光下连接的，今天也是...而且我们都碰了镜子！
"程微意立刻领会她的意思："需要月光为媒？
"她移动蜡烛靠近镜面，"烛光似乎无用。
""必须是月光！
还有我们双方同时触碰镜子！
"俞晓阳激动地说，"我们发现了连接规律！
"两人相视一笑，一种奇妙的默契在彼此间流转。
就在这时，俞晓阳那边传来敲门声。
"晓阳？
你在跟谁说话呢？
"是林妙的声音。
俞晓阳脸色大变，慌忙用外套盖住铜镜："没、没谁！
我在背历史年表！
""少来，我明明听到女生的声音..."门把手转动起来。
"别进来！
我、我没穿衣服！
"俞晓阳慌不择言。
门外的动静停了："...好吧，快点出来，我带了宵夜。
"等脚步声远去，俞晓阳才掀开衣服，发现镜中的程微意正掩嘴轻笑。
"笑什么！
"俞晓阳脸红到耳根。
"没穿衣服？
"程微意挑眉，那表情竟有几分狡黠。
"应急措施！
"俞晓阳强装镇定，却看到镜面开始模糊，"怎么回事？
"程微意那边的烛光突然摇曳起来："有人来了！
"她迅速吹灭蜡烛，镜面顿时一片黑暗。
"明天同一时间？
"俞晓阳急忙问道。
"好。
"程微意的声音远远传来，接着连接彻底中断。
俞晓阳抱着铜镜，心跳久久不能平静。
这不是梦，不是幻觉。
她真的和一个三百年前的明朝闺秀建立了联系。
而且...那个闺秀在历史上只会留下"早夭"二字。
她握紧拳头，一个决心在心底形成：无论如何，她都要改变程微意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