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发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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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三年霜降,鹭海市霞溪路的梧桐叶裹着细雨,在霓虹光影里簌簌飘落。

黑玫瑰舞厅的鎏金招牌在暮色中明灭,玫瑰浮雕的铜质灯罩将血色光影泼洒在石阶上,像极了***们昨夜打翻的胭脂盒。

化妆间里,张薇薇对着椭圆形西洋镜调整发卡。

这枚黑玫瑰造型的珐琅饰品是她从不离身的物件,十二片金属花瓣层层叠叠,在镜前灯下泛着冷光。

当她转动发卡时,内侧的"V·C"刻痕总会泛出诡异的红晕,仿佛浸着永不干涸的血。

"叩叩——"镜中突然映出金丝眼镜的寒光,经理陈富贵倚着雕花门框,风衣下摆沾着地下赌场特有的雪茄烟灰:"王老大在VIP室候着呢,说是要跟你清算上月红利的账。

"梳妆台上的珐琅粉盒被指尖叩出脆响,张薇薇望着镜中男人领口露出的黑色丝质领结——那是华盛洋行***的面料,全鹭海市只有租界要员才穿得起。

她忽然想起三天前在账房里看到的那叠货单,海关印章下赫然列着雷诺探长的名字。

"告诉王老板,"她蘸着玫瑰色唇膏在镜面画出血痕,"再逼我陪那些东洋人抽大烟,我就把后厨腌腊肉的木桶掀个底朝天。

"镜中人影忽然晃动,发卡上的金属花瓣竟渗出细密血珠,在她雪白的颈项蜿蜒成蛇。

陈富贵猛然抓住她执唇膏的手腕,袖口金线刺绣的玫瑰暗纹裂开细缝。

粉盒摔落在地,月白色香粉与血迹混作诡异的青灰色。

他俯身时,张薇薇闻到他领口飘来的特殊气味——那是上等云土燃烧后残留的焦甜,混着地下赌场永远散不去的血腥味。

"你该知道王老大怎么处置叛徒。

"他拾起发卡时,金属花瓣突然烫得惊人,"上个月南星乐园蝴蝶舞厅失踪的小桃红,今早在沙坡尾码头捞起来时,嘴里可塞着整整三枚银元。

"舞厅穹顶的水晶吊灯骤然大亮,狐步舞曲裹挟着宾客的调笑涌进走廊。

张薇薇望着镜中自己逐渐扭曲的面容,发髻间的黑玫瑰突然簌簌颤动。

那些金属花瓣竟如活物般张开利齿,将镜中倒影撕扯成无数碎片。

午夜钟声敲响时,化妆间的白炽灯在穿堂风中摇晃。

张薇薇的高跟鞋踩过满地狼藉,暗红色地毯上凝结的香槟酒渍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她没注意到门把手上缠着的金发——那是李梦蝶为讨好法租界领事特意戴的巴黎假发,此刻正泛着不自然的靛蓝色光泽。

更衣箱第三格的暗格里,牛皮账本在霓虹灯下泛着油光。

最新一页用朱砂笔圈出的数字让张薇薇浑身发冷——上月从水仙码头入关的五百箱"茶叶",实际是雷诺探长与日本商社合运的印度***。

而王老大名下的赌场流水,竟与海关缉私队的活动轨迹完全重合。

"薇薇姐——"新人小芸的惊呼被掐断在喉咙里,梳妆镜突然映出三道人影。

张薇薇转身时,黑玫瑰发卡应声而落,十二片金属花瓣在地面拼成诡异的星芒阵。

她终于看清镜中幻象——十年前那场大火里,母亲颈间的珍珠项链如何在烈焰中爆裂,而陈富贵西装内袋露出的怀表链,分明刻着与发卡相同的"V·C"印记。

水果刀刺入心口的瞬间,梳妆台上的留声机突然自动旋转。

周璇的《夜上海》混着宾客的喧闹,将垂死者的呜咽吞没在笙歌中。

发卡在血泊里发出幽蓝光芒,金属花瓣上的血珠竟逆着重力攀上镜面,在"***"二字旁勾勒出半枚玫瑰图纹。

当警探破门而入时,月白色香粉正顺着地板缝隙渗入暗道。

陈富贵站在地下赌场的铜质通风口前,看着血水与香粉在排水沟里汇成淡粉色溪流。

他摩挲着怀表链上新添的裂痕,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当他将注射器扎进妻子泛青的静脉时,窗外枯枝上的水珠也是这样闪着妖异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