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早知你在，我就不来了”
这种“不变”带来的欣喜要比悲伤来的多。
他跟着从沃野之都北上的商队，骑在矮脚马上，听商队里的商人们齐声唱一首古老又朴素的歌。
北原天空一片灰蓝，举目看去天地辽阔，尽头的雪山只有一道蓝色的影子，一条深褐色的路贯穿平原，路两边连光秃秃的树都很少，更不要说房屋和人烟。
这里太空旷了，商队行走其中显得无比渺小，他们需要唱歌壮胆，才不会被恐惧吞噬。
风迎面吹来，很凉，卡西尔并不觉得有多冷，但左右的人都把衣服裹紧脑袋压低，他也就有样学样，低头时一缕黑发从肩膀滑落，柔顺如同上好的丝绸。
黑发在风中张牙舞爪地散开，甩来甩去，卡西尔一张口就能吃满满一嘴，形象着实不佳，所以他摘下兜帽，解下左手手腕上的皮圈，放开缰绳动作迅速地把散开的黑发绑起来，也趁这点空闲，双腿夹着马肚眺望前方。
他漆黑的眼睛深邃又明亮，安静地注视那远处的乌云。
片刻后他扭头用清润平和的嗓音告诉商队领队：“要下雪了。”
领队对这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青年十分信服，听了他的话后当机立断取消原计划的午休，命令大家继续赶路，弄的一大清早就空腹出发的众人们怨声载道，不过也无可奈何，只能在路上啃干粮来勉强慰籍一下自己的辘辘饥肠。
见大家都兴致不高，领队控制着马匹掉头绕商队走一圈，鼓励大家：“坚持一下，只要在天黑前赶到索尼城，我们就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北地的肉价很便宜，我们可以敞开肚皮吃！”
勉强安抚下众人的情绪，领队回到前方带路，发现卡西尔一首在静静注视着他。
这安静的眼神总给人一种他在认真观察你的感觉，领队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反思自己刚才的表现有没有什么太大的失误点，问：“怎么了？”
“没怎么，”卡西尔带着一点笑意，用追忆的口吻说，“只是您身上细致负责的美好特质，让我想到一位认识的故人。”
领队顺着他的话问：“你的朋友吗？”
卡西尔却忽然变得很狡黠，说：“不是朋友，是初恋。”
他加重语气强调：“而且还是没追到手的初恋。”
这时不远处一首保持沉默的商队护卫队队长开口说：“那她可真没有眼光。”
卡西尔向他鞠躬，说：“感谢您的对我的认可。”
卡西尔的预测还是挺准的，从下午两点多开始，天空开始飘下盐粒般的雪花，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不用领队催促，整支商队都自觉加快速度，赶在天黑之前来到索尼城城门口接受检查。
身材魁梧壮实的士兵们穿着厚厚的皮甲，戴着熊皮帽，一动不动驻守在城门口好似一排雕像。
卡西尔目光从那巍峨的深灰城墙收回，落在前方，领队正低着头和值班的守卫交谈，那守卫说是守卫，但并没有老老实实穿制服，也没戴头盔，一头红发桀骜不驯地支愣着，浓眉大眼，看着还很年轻。
他刻意板着脸装严厉，问：“马车上是什么货物？”
领队回答：“一些果蔬、面粉，还有南方运来的珍贵香料。”
红发守卫给身后的士兵打个手势，立刻有两位士兵上前检查，守卫继续盘问领队：“来干什么？”
“贩卖货物，顺便收购一些高级皮革。”
看出这位守卫是一个新手，领队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铜质徽章和一张羊皮卷，递给他说：“我们是福玻斯商会的成员，与北原做生意己经有二十年的历史，始终保持良好的信誉记录。”
那张泛黄的羊皮卷打开，可以看见几十条的出入境记录以及层层叠叠的红色印章。
检查的士兵确认货物没问题后重回原岗位，红发守卫表情放松些许，将徽章和羊皮卷还给他，问：“多少人？”
“五十人。”
“五枚银币。”
交了钱后，守卫打手势说：“放行！”
路障被挪开，马车开始缓慢前进，人们牵着马缓慢往里走，红发守卫低头看领队交上来的名单，里面有商队五十人的详细资料，姓名、生平、籍贯，还有一张两寸的自画像。
他是个急性子，翻了西五页就不耐烦了，加快速度翻到底，突然看见最后一张名单上，有一张眼熟的画像。
长发、柳眉、狐狸眼，画师技艺不错，三两笔就勾勒的极为传神，眼镜右挪再看名字：卡西尔。
他心头微颤，突然高呼：“等一下！！！”
商队己经进城一大半，卡西尔己经能看见不远处积雪的大道和旁边烟囱冒着烟的酒馆，还有远处隐约能看见人影的集市，咫尺天涯，功亏一篑，他心里叹一口气，心说怕什么来什么。
守卫这一嗓子令所有士兵瞬间举起手里长矛对准商队，气氛剑拔弩张，几个没经验的商人吓得双腿哆嗦，领队也皱起眉，有点生气问：“怎么了大人？”
守卫不言，绕着商队走了几圈，最后停在卡西尔面前，抬头死死盯着他。
“你们走，他留下。”
士兵收起武器，商队继续前进，首领欲言又止地看向卡西尔，卡西尔回头摆摆手，说：“没事，晚上一起喝酒。”
熟悉的嗓音，温柔如清风，守卫的眼睛瞬间红了，咬牙切齿给卡西尔小腹一拳，问：“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干脆死外面？”
这一下力道不轻，卡西尔蜷着腰，索性把下巴靠在他肩膀上，打招呼：“早知道你值班我就改天进城了，好久不见，多里安。”
他手指抓上他的小辫，手欠揪了一下说：“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多里安又补给他一拳。
“你给我这里站着，等我下班好好和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