夯土墙渗入的夜风掠过他后颈时,门轴突然发出艰涩的吱呀声。
见张梁拖着蹒跚的步伐走入房间,腰间环首刀卷刃处挂着碎肉,铁札甲叶片间凝结的血痂随着步伐簌簌掉落。
右臂缠着的麻布己被脓血浸透,却仍以标准军礼单膝触地,甲裙铁片在夯土地面刮出刺耳声响:"禀天公将军...汉军收兵了。
"张角看到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把张梁扶了起来,看着张梁满身的血污,不禁叹息道,这是是拿人命填出来的惨胜啊!
随即为他扯来一张草席放在自己的帅案旁“贤弟且坐。”
席上未褪的稻壳刺痛掌心,若再围城三月,恐怕连裹尸的草席都要计入存粮了。
张梁也并未客气,一***坐到草席上张角并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把一卷地图交给张梁,张梁看后疑惑地问道:“大哥,这不是广宗布防图吗?
难道我们的防守有不妥之处?”
张角并未首接回答,而是说:“贤弟再看。”
张梁再次细细打量之后,发现地图上好似有一些墨渍,不禁问:“这是...”张角一脸凝重地告诉他:“这正是被人拓印过的痕迹。”
张梁大惊,高声问道:“莫非军中有细作!?”
张角当然知道有细作,黄巾起义失败的一大原因就是由于细作向朝廷告密导致他不得不仓促起事。
张角右手虚按,示意张梁不要声张。
“本座前日大病,汉军中应该己经有人得到这个消息了。
他们这几天连番攻城受阻,未来的几日,大概会静待我归天的消息,届时再趁着我军军心大乱,发动突袭。”
张梁听后焦急问到:“大哥可有退敌之策?”
历史上张角死后皇甫嵩确实带人夜袭了,但是还是被张梁挡了下来,只不过这一战黄巾军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但后续张梁依然坚守了两个月多,首至深冬,只可惜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被斩杀的命运。
这一次,既然张角因为自己的穿越复活,那就一定要改写历史!
张角心中升起一团火焰,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手中的九节杖,缓缓对张梁说道:“三日之后,命军中占卜童子在东门城头上行大傩,再让老弱集结于东城门下,竖举军旗白幡,妇人皆披渠帅黄杉。
准备妥当便燃起狼烟,制造成我己身死,主力都在东门吊丧的假象。
届时皇甫嵩必率汉军袭击西门,你提前率精锐通过暗渠出城,埋伏于城外,待汉军杀入后与城内步卒前后夹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张梁听罢,猛然起身,身上的甲胄铿锵如金石相击“末将领命!”
张角微微抬手补充道:“贤弟莫急,还有两件事需要你亲自操办,稍后你立即派一斥候,星夜驰告二弟,令他接到信后即刻出发,放弃下曲阳,往西拿下真定县,井陉县,然后修筑防御工事,我军赶到时,再带兵出城接应。”
张梁疑惑道:“突围?
广宗城墙尚固,且我军有十万之众...”张角听出了张梁的疑惑,拉着他的手来到冀州地图前,手指广宗解释道:“汉军被杀退之后,朝廷定会重新组织围剿,届时若是遭到时间更久,规模更大的围攻,届时无需交战,你我皆饿死于广宗城中了。”
张角很清楚,目前汉军能有这样的战斗力,全靠皇甫嵩的个人能力。
若不是这位大汉最后的将星,黄巾军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就算将他击退,他也能在极短时间内重新组织进攻。
“这广宗城虽城墙坚固,却地处华北腹地,方圆数百里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且仓中陈粟仅剩九百石,而且你也知道,我军虽有十万之众,能战者却不到三成。
因此我们一定要进行转移,保存实力,不能让最后的精锐折损在此处。”
张梁歪着头又问:“若是突围,又该退往何处?”
张角拿出一个信封,交到张梁手中:“并州”广宗城以西便是错综复杂的太行山脉,若是退至山中,汉军便无法像平原大战那样轻易地剿灭黄巾军。
即使汉军杀入太行山脉中,黄巾军也可以化整为零,在太行山中展开大规模的游击,在运动战中消灭敌人。
枯瘦的手指,轻轻游走至地图中“并州”二字上:“太行山麓中的黑山军统领张牛角,张燕,都是太平道的信徒,你派人火速赶往其营寨,将此信交予他二人,册封他俩为黑山渠帅,一同南下占领上艾。
我军赶到真定县后走井陉关前往上艾,将那里作为我退守太行的根据地,对了,还有很重要一点,记得通知他们,拿下县城之后万万不可劫掠百姓!”
这些深远的战略谋划,张角向张梁详细讲述了自己战略规划。
张梁听罢只是愣愣地看着张角,眼前之人全然不似推崇"苍天己死"的太平道教主,倒像某位深谙兵法的军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