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法国梧桐正在经历秋日的第一次集体脱发，枯叶打着旋儿掠过走廊，有几片粘在了他的眼镜片上，像被冻住的蝴蝶标本。
他摘下眼镜擦拭时，镜腿在掌心压出红印 —— 这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是去年在夜市花五十块钱买的，镜架内侧还刻着前任主人的名字缩写 "LH"。
就像他对苏晴的暗恋，总是带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林默，苏晴让你去办公室。
" 班长王磊的声音惊飞了檐下避雨的麻雀。
这个身高一米八的体育委员总让林默想起《动物世界》里的非洲象，尤其是他说话时鼻孔翕动的模样。
而苏晴呢，她总让林默想起生物课上看过的蝴蝶标本 —— 美丽、脆弱，永远被钉在玻璃展柜里。
林默慌忙把褶皱的情书塞回校服口袋，布料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能感觉到信纸上未干的墨迹正黏在掌心，那是昨夜用英雄牌蓝黑墨水写的，笔尖在 "苏晴亲启" 四个字上停顿了足有三分钟，导致 "晴" 字的最后一竖拖出了毛边。
就像他第一次注意到苏晴时的情景：那是去年霜降后的第一个晴天，晨雾还未散尽，教室玻璃窗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
林默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正用铅笔在《项脊轩志》的页眉画着歪歪扭扭的蝴蝶。
粉笔灰在斜射的阳光里浮沉，像被冻住的萤火虫，忽然，前排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苏晴的头轻轻垂落在叠起的课本上，马尾辫滑向一侧，露出后颈处细软的绒毛。
她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仿佛蝴蝶翅膀掠过晨露。
阳光穿过她的睫毛，在泛黄的书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跳动的星子忽而落在 "庭有枇杷树" 的 "枇" 字上，忽而滑向 "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 的 "植" 字，像在书页上跳着古老的祭祀舞蹈。
林默的钢笔尖在 "然余居于此，多可喜，亦多可悲" 的 "悲" 字上洇开一团墨渍。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盖过了远处传来的晨跑口号。
粉笔头在黑板上划出尖锐的声响，惊飞了檐下避雨的麻雀，却惊不醒苏晴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的发丝在阳光中泛着栗色光泽，每一根都像是浸了蜂蜜的蚕丝，随着空调出风口的微风轻轻摇晃。
当课代表收作业时，林默才发现自己在 "作业" 栏写的是 "晴"，而 "晴" 字的最后一竖拖出了毛边，像被秋风折断的蛛丝。
窗外的梧桐叶正巧落在苏晴的课桌上，叶脉间的纹路与她睫毛投下的阴影奇妙地重合，仿佛命运在泛黄的宣纸上打了个蝴蝶结。
这堂课的四十五分钟，在林默眼中是凝固的琥珀。
他看着光斑从苏晴的课本漫游到自己的袖口，看着粉笔灰在她发间织就短暂的霜花，看着窗外的云朵在她沉睡的轮廓后变换成各种形状。
直到下课铃响起，她惺忪睁眼时睫毛上颤动的晨光，让他想起昨夜在生物实验室看到的蝴蝶标本 —— 美丽、脆弱，永远被钉在玻璃展柜里。
办公室里消毒水的气味格外刺鼻，林默的帆布鞋踩在瓷砖上发出 "吱呀" 的声响。
苏晴正在整理作业，她的白色羽绒服鼓鼓囊囊的，像只准备南迁的天鹅。
林默盯着她后颈处的碎发，那些在阳光下泛着栗色光泽的发丝让他想起去年冬天在公园看到的冰挂 —— 晶莹剔透，却永远触碰不得。
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她手腕上系着的红绳，那是上周校运动会上他偷偷放进她书包的。
此刻红绳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林默，这是你第三次把数学作业写成散文了。
" 苏晴的声音像浸了蜜的薄荷糖，清甜中带着一丝凉意。
她把作业本推过来时，林默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倒刺 —— 那是上周帮他捡掉在地上的钢笔时被纸划伤的。
他记得当时她笑着说 "没事"，可他却在医务室的走廊上反复自责，直到看见她用创可贴包好手指，才敢偷偷松口气。
他翻开作业本，在 "证明勾股定理" 的题目下，歪歪扭扭的诗句在草稿纸上蜿蜒："我试图用公式丈量心动的距离，却发现所有定理都败给你眼角的笑意。
" 林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能感觉到掌心的汗渍正透过信纸渗透到情书背面，把 "喜欢你" 三个字晕染成模糊的蓝色泪斑。
就像上个月雨天，苏晴把伞借给他时，伞骨上残留的体温。
"其实我挺喜欢你写的东西。
" 苏晴突然抬头，杏眼在晨光中闪烁，"上次那首《致橡树》的仿写，把三角函数比作年轮，特别有意思。
"林默猛地抬头，眼镜差点从鼻梁上滑落。
他看见苏晴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扇形的阴影，像蝴蝶翅膀掠过水面时激起的涟漪。
窗外的梧桐叶正巧落在她的课桌上，叶脉间流淌着琥珀色的阳光。
他鬼使神差地掏出那封情书，粉色信纸上 "苏晴亲启" 四个大字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就像去年平安夜，他躲在教学楼后巷，看着她和朋友们交换苹果时，围巾上落满的雪花。
"林默！" 班主任的声音像惊雷劈开云层，"来帮忙发一下单元测验的试卷。
"林默手一抖，情书飘飘荡荡落在苏晴脚边。
她弯腰捡起时，林默看见她的粉色羊毛袜从靴筒里滑出半截，袜口绣着的小熊图案正对着他咧嘴笑。
这让他想起上个月她生日时，他在精品店徘徊了两个小时，最后只敢买双袜子塞在她课桌抽屉里的情景。
他夺过信转身就跑，撞翻了门口的拖把桶，肥皂水在瓷砖上蜿蜒成羞耻的河流。
经过走廊时，他听见身后传来苏晴压抑的笑声，像玻璃珠掉落在水泥地上，清脆而尖锐。
就像去年愚人节，他鼓起勇气说 "我喜欢你" 时，她反问 "开玩笑的吧" 的语气。
林默蹲在垃圾桶旁，看着最后一点火星湮灭成灰。
后巷的路灯突然亮起，光晕里浮沉着细小的尘埃，像被冻住的萤火虫。
他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明明自己当时好像本就没有抱多大希望呀，为什么还是有些难受呢。
他又想起了昨夜在生物实验室看到的蝴蝶标本 —— 美丽、脆弱，永远被钉在玻璃展柜里。
她注定是一只天鹅，一只优雅的，不属于他的天鹅。
但他还是不愿意把自己比作癞蛤蟆。
他正准备离开，突然听见帆布鞋踩在碎叶上的沙沙声。
"同学，你在烧什么呀？"清甜的嗓音像沾了露水的风铃，惊得林默差点跌进垃圾桶。
他抬头的瞬间，暮色恰好为少女镀上金边 —— 她扎着不对称的双马尾，左边垂着樱花发绳，右边别着枚银色蝴蝶发卡，发丝在晚风中轻轻颤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带着她飞走。
少女穿着过于宽大的蓝白校服，领口歪歪扭扭地翻着，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纹路。
她苍白的脸颊泛着病态的潮红，像被晚霞吻过的雪，嘴唇却鲜艳得如同熟透的樱桃。
林默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缠着创可贴，右手握着根只剩半截的草莓棒棒糖，糖纸上凝结的糖渍在路灯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没、没什么。
" 林默慌忙用脚碾灭余烬，帆布鞋上的焦痕与她雪白的运动鞋形成刺眼对比。
他这才发现少女的鞋带是用蓝丝带系的，在脚踝处打了个俏皮的蝴蝶结。
"我叫夏小羽，今天刚转学来的。
" 她伸出手，指尖沾着糖渍。
林默的脸瞬间烧到耳根，他慌乱地后退半步，踩碎了脚边的枯枝。
这时他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混着淡淡的药味，像春天的雨后突然飘来的消毒水气息。
少女的校服口袋里露出银色药盒的边角，盒盖上刻着的藤蔓花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没关系啦。
" 夏小羽把棒棒糖含回嘴里，眼睛弯成月牙，"其实我也喜欢写诗，不过我只会写打油诗。
比如 ——" 她突然踮起脚尖转了个圈，校服裙摆像降落伞般绽开，"秋风起兮白云飞，糖果甜兮我心醉，小哥哥兮别害羞，我们一起写玫瑰！"林默盯着她旋转时飞扬的发丝，发现每根头发都泛着淡淡的金色，仿佛吸饱了阳光。
当她停下时，蝴蝶发卡上的碎钻在路灯下闪烁，让他错觉真的有只蝴蝶停在她发间。
少女脖颈处暴起的青筋随着喘息轻轻跳动，像琴弦在震颤。
"那个... 你的药盒..." 林默指着她口袋那个即将掉出来的银色药盒。
夏小羽低头看了眼，伸出纤细的手将它塞了回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她捂住嘴蹲下身，单薄的肩膀像风中枯叶般颤抖。
林默手忙脚乱地翻找纸巾，却摸到口袋里被汗水浸湿的打火机。
他看见少女苍白的指节泛着青灰，指甲边缘被咬得参差不齐。
"没事的..." 夏小羽终于平复呼吸，冲他露出虚弱的笑容，"老毛病了。
对了，你刚才烧的是情书吗？"林默点点头，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
少女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晒干的银杏叶："我收集了好多叶子当书签，你要不要看看？这片像不像小扇子？"她说话时，胸前的樱花胸针微微晃动，花瓣上沾着的细小水珠折射出彩虹。
林默这才发现她的睫毛特别长，在眼睑投下的阴影像蝴蝶翅膀上的纹路。
暮色中的桂花香气突然浓烈起来，他看见少女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与自己的影子在潮湿的地面上重叠，像被揉皱的蝴蝶标本。
10 月 18 日 星期四 小雨转晴林默在教室门口驻足了足足十秒，看着门框上斑驳的粉笔印，突然想起三天前撞翻拖把桶时，苏晴弯腰捡情书的模样。
此刻她正坐在第三排，白色羽绒服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马尾辫随着翻书的动作轻轻摇晃，像只警惕的天鹅。
"林默，发什么呆呢？" 班长王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他差点把书包甩到地上。
体育委员的手掌拍在他肩上，带着雨后操场的塑胶味，"班主任让你坐最后一排，新同学来了。
"林默抱着书包穿过过道时，故意把视线固定在瓷砖缝隙上。
经过苏晴座位时，他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薰衣草香 —— 那是她常用的护手霜味道。
课桌下的粉色羊毛袜突然动了动，袜口绣着的小熊图案正对着他咧嘴笑。
"林默，你的笔掉了。
" 清甜的嗓音响起。
他猛地抬头，看见苏晴递来的钢笔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那是三天前他撞翻拖把桶时遗落的，笔尖还残留着未干的蓝黑墨迹。
林默的手指刚碰到笔帽，苏晴突然松手，钢笔 "哐当" 掉在地上，在寂静的教室里激起层层回音。
"对、对不起！" 林默慌忙弯腰去捡，却和苏晴的手撞在了一起。
她无名指上的倒刺擦过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