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救他心尖上的白月光苏晚意。
沈砚舟亲手将我这个从小定亲的未婚妻,送到了与沈家有血海深仇的顾家当人质。
我攥着他送我的玉佩,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砚舟,你明知道顾家恨沈家入骨,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他避开我的目光,声音冷得像冰:
“晚意不能死,顾家要的是沈家的人,你去最合适,等我救了晚意,定会想办法接你回来。”
我在顾家被折磨了整整半年,从鬼门关爬回来三次,沈砚舟终于带着苏晚意出现在我面前。
他伸手想拉我:“清沅,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家。”
我后退一步,看着他身边笑靥如花的苏晚意,笑出了声。
回家?
我的家,早在他把我推出去的那一刻,就碎了。
他欠我的,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至于他和他的白月光——
黄泉路上,正好作伴。
……
沈砚舟来接我的那天。
是惊蛰。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
砸在青灰色的瓦片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像极了我在顾家地牢里,每次濒死前听到的,自己的心跳。
我坐在冰冷的石床上。
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囚服,还沾着上周被顾衍用鞭子抽破后,凝结的血痂。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霉味。
混合在一起,是我这半年来,最熟悉的气息。
牢门被推开时。
铁锈摩擦的声音刺耳得让我生理性反胃。
沈砚舟就站在那里。
月白色的锦袍一尘不染。
腰间系着的玉佩,是当年他及冠时,我亲手为他绾上的。
温润的羊脂玉,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像极了他从前看我的眼神。
他身后跟着苏晚意。
穿着藕荷色的襦裙。
衬得那张本就白皙的脸,愈发楚楚可怜。
她的手,亲昵地挽着沈砚舟的胳膊。
看到我时,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又换上担忧的神色。
“清沅姐姐,你受苦了。”
声音柔得像水。
却让我胃里的酸水,猛地涌了上来。
沈砚舟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愧疚。
最后,定格为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往前走了两步。
蹲在我面前。
伸出手,似乎想碰我的脸。
我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他的指尖,僵在了半空中。
“清沅。”
他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
带着一种刻意放柔的语气。
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来接你了。”
我看着他。
看着他那双曾经盛满星辰大海的眼睛。
如今,只剩下对另一个女人的温柔。
和对我的,敷衍的歉意。
真好笑。
我扯了扯嘴角。
干裂的嘴唇瞬间被扯破。
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带着铁锈般的涩。
“接我?”
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像是被砂纸磨过。
“沈砚舟,你接我去哪里?”
他的眉头蹙了一下。
“回家。”
“回我们的家。”
家?
我低头。
看着自己布满伤痕的手。
手腕上,是被铁链磨出的,一圈深褐色的印记。
那是顾家用来“招待”我这个沈家大小姐的,特殊礼遇。
我想起刚被送过来的那天。
顾衍用烧红的烙铁,在我心口烙下沈家的族徽时。
我是怎么哭着喊他的名字的。
沈砚舟。
沈砚舟。
沈砚舟。
直到声音嘶哑,直到意识模糊。
也没等来他的一句回应。
“我的家。”
我抬起头。
直视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
清晰得像是淬了冰。
“早在你把我推给顾家的那天。”
“就已经烧没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苏晚意适时地走上前。
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砚舟,你别难过,清沅姐姐只是太委屈了。”
她转向我。
眼中的同情几乎要溢出来。
“姐姐,你别怪砚舟,他也是没办法,当时我病重,顾家说,只有沈家的嫡女去当人质,才肯放药……”
“够了。”
我打断她。
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
“苏晚意。”
“你是不是忘了。”
“当年顾家那场灭门大火里。”
“被你父亲亲手推出去挡刀的。”
“是我母亲。”
苏晚意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和纸一样白。
她下意识地往沈砚舟身后躲了躲。
像只受惊的兔子。
沈砚舟立刻将她护在怀里。
看向我的眼神,带上了几分责备。
“清沅!”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晚意她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顺着脸颊,滑过下巴。
滴落在冰冷的石地上。
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啊。”
“她是受害者。”
“我母亲死在火里,是活该。”
“我被送到顾家受折磨,是活该。”
“只有她苏晚意。”
“是全世界都该捧着的宝贝。”
沈砚舟的嘴唇动了动。
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长叹。
“清沅,我知道你恨我。”
“但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会用一辈子来补偿你。”
一辈子?
我看着他。
看着他怀里瑟瑟发抖的苏晚意。
突然觉得,这半年来受的所有苦,都成了一个笑话。
我缓缓地站起身。
因为太久没动,双腿一阵发麻。
几乎要摔倒在地。
但我还是撑住了。
挺直了脊背。
像一株在寒风中,倔强生长的野草。
“沈砚舟。”
“你的补偿。”
“我要不起。”
“也不稀罕。”
我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样东西。
是那枚被我攥了半年的玉佩。
当年他送我的时候说。
“清沅,等你及笄,我就娶你。”
“这枚玉佩,是定情信物。”
我曾把它视若珍宝。
哪怕在顾家受尽折磨,也从未松开过手。
可现在。
它在我手里,只剩下冰冷的触感。
我抬手。
将玉佩狠狠地砸向他。
“还给你。”
玉佩划过一道弧线。
重重地砸在沈砚舟的胸口。
然后掉落在地。
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像极了我和他之间,那段早已腐朽的情分。
沈砚舟猛地弯腰去捡。
手指被碎裂的玉片划破。
血珠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染红了地上的白月光。
他抬头看我。
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痛楚。
“清沅……”
“别叫我。”
我看着他。
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沈砚舟,从今天起。”
“你我之间。”
“恩断义绝。”
“你欠我的。”
“我会一笔一笔。”
“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他的脸上,彻底失去了血色。
苏晚意靠在他怀里,眼泪汪汪。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没再看他们。
转身,一步步走向牢门。
每一步。
都像踩在刀尖上。
但我没有回头。
因为我知道。
身后的那两个人。
早已不是我年少时,心心念念的光。
而是将我拖入地狱的。
罪魁祸首。
雨还在下。
我走出顾家的大门。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衣服。
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
但我却觉得。
前所未有的清醒。
沈砚舟,苏晚意。
你们等着。
我从地狱爬回来了。
接下来。
该轮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