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后排，脚在桌下踢了踢前排顾时礼的凳子：“倒数第二排女生的发绳，跟你同款”；转脸又撞了撞同桌宋朝朝的胳膊，朝斜前方努嘴：“朝朝你看，靠窗第三排那男生，拉链总拉到顶，看着特严肃”。
连斜后方谢知奕桌上那支黑色水笔的牌子，她都瞅得一清二楚，活像个刚上岗的“班级观察员”。
李湘的指节在讲台上叩了三下，清脆的响声像滴进清水的墨，瞬间晕开一片安静。
最后几缕飘在空气里的私语顺着窗缝溜了出去，她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全班，从第一排紧张抿唇的女生，到后排偷偷交换眼神的男生，没说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坐首了腰背。
“今天的流程还有三分之一收尾。”
她开口时，声音清亮得像冰镇汽水开瓶的脆响，白衬衫的袖口扣得一丝不苟，露出的手腕细而首，握着支黑色水笔轻轻点在讲台摊开的名单上，“陆嘉树。”
倒数第三排靠窗的男生应声站起，椅子腿在水磨石地面上划出短促的吱呀声。
他校服外套敞着，里面的灰色T恤领口卷着边，站起来时顺手抓了把头发，露出额前那块浅浅的疤——刚才自我介绍时提过，是初三打比赛摔的。
“三楼教务处，左手边第三个柜子，标着‘高一（5）班’的那摞书，抱下来。”
李湘的语速平稳，每个字都咬得清楚，“发下去之后，按座位表收齐暑假实践报告，组长清点好交到我这儿。”
她顿了顿，目光在陆嘉树瘦高的身形上停了半秒，补充道，“你找两个男生搭把手，一起去，能省点力”陆嘉树“嗯”了一声叫了两个男生外走后排的姜晓阳立刻用胳膊肘撞了撞宋朝朝，挤眉弄眼地朝门口努嘴，手里还偷偷往宋朝朝手心塞了颗白桃奶糖，糖纸窸窣的响声刚起，就被一道清冷的目光扫了过来。
顾时礼看着江雾微微蹙眉的样子，她的齐肩长发搭在肩头，发尾轻轻扫过校服领口，刚才选学习委员时，姜晓阳扯着嗓子喊“江雾物理超牛”，她只红了耳根没说话，最后却以最高票当选。
此刻江雾的视线从姜晓阳身上移开，落在顾时礼桌角那本没放正的笔记本上，伸手轻轻推了推。
“学习委员江雾，”李湘的声音拉回注意力，她指尖在名单上“学习委员”那栏顿了顿，“等会儿收完报告，把班委分工表抄在后面的小黑板上，字尽量写整齐些。”
江雾抬眼点头，没说多余的话，只是在低头整理笔袋时，悄悄把顾时礼昨天说丢了的橡皮塞进了她的笔袋侧兜。
顾时礼感觉到动静低头看，正好撞见她收回的手，指尖还沾着点粉笔灰“诶？
你给我买了新的橡皮啊，小雾雾你好好哦~”顾时礼拉着江雾的衣袖摆了摆教室后排渐渐泛起细碎的动静，有人在桌洞里翻找暑假作业，有人用眼神比划着晚上要去的小吃摊。
李湘把名单合上，往讲台边挪了挪，露出腕上那块银色细带手表，指针正指向下午西点十五分。
阳光斜斜地从她身后的窗户涌进来，给她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镀上圈暖金色的边，几缕没梳进去的碎发贴在颈侧，被教室里的热气蒸得微微发卷。
“对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声音里掺了点不易察觉的柔和，“明天正式上课，七点二十前到校，值日生来早点开门。”
说着往门后瞥了眼，那里贴着张临时值日表，姜晓阳的名字被红笔圈了个圈，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一看就是宋朝朝的手笔。
走廊里很快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混着陆嘉树和江淮安的说话声，想来是江淮安刚好路过，顺手搭了把手。
姜晓阳眼睛一亮，刚要起身就被宋朝朝拉住了：“坐下，等会儿书来了再闹。”
她悻悻地坐回去，却看见江雾转身时，往姜晓阳桌上放了颗薄荷糖“江雾，你真好，不过我现在嗓子好多了，不是很疼了己经书来了就抓紧发，发完赶紧回家。”
李湘拿起讲台上的保温杯，拧开时发出轻响，“别在学校逗留，明天见了面，我可要检查你们的精气神。”
姜晓阳捏着那颗薄荷糖，看着江雾起身拿粉笔的背影，又转头望向门口——陆嘉树和江淮安抬着书进来了，方小宇和高朗正帮忙分书，“江同学，谢谢你了啊”陆嘉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没事，那你们分书我先走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闹哄哄的，却让人心里踏实。
江雾站在黑板前开始写字，齐肩长发随着抬手的动作轻轻晃动。
顾时礼看着她写“学习委员：江雾”又看着她在职责栏里添了行小字“每周三晚自习答疑”，笔尖顿了顿，特意把“答疑”两个字写得格外清楚。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掀起，露出灰白的叶背，像谁悄悄翻开的书页。
顾时礼忽然觉得，这个刚刚拼凑起来的班级，就像此刻飘散在空气里的白桃奶糖味和薄荷味，看似不搭，混在一起却格外清爽——而她知道，江雾笔下那些工整的字迹里，藏着对所有人的在意，只是用最安静的方式，轻轻落在了黑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