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荼郁垒，大名鼎鼎的门户守护神。我们曾经令上古凶神退避三舍，魑魅魍魉闻风丧胆。
凡间门户若缺了我二位威严画像，那简直如同不设防的城池，主人家夜里都睡不踏实。
可如今？我正灰头土脸地缩在南天门一根巨大蟠龙柱的阴影里，
指尖颤抖地戳着一个凡人淘汰下来的二手触屏“法器”——那屏幕裂得像蜘蛛网，
却顽强地亮着光，映着我写满沧桑与迷茫的脸。“扫码关注保平安！新粉立领护宅符一张！
手慢无！”我扯着嗓子，试图模仿短视频里那些年轻凡人充满活力的声调。
南天门外云卷云舒，路过的几位小仙娥捂着嘴吃吃窃笑，眼神飘过来，
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和好奇。其中一个还小声嘀咕：“这不是神荼大人吗？
怎么也搞起这‘流量’营生了？”另一位同伴摇摇头：“唉，听说凡间都用那铁疙瘩门了，
叫什么‘防盗门’，硬邦邦冷冰冰，钥匙一转，神仙都打不开！门神？失业咯！
”她们声音不大，却像根钢针，狠狠地扎进我的神格尊严里。我老脸一热，
羞愤得几乎要将这破“法器”捏碎。想当年，我们兄弟俩往门板上一贴，
那是何等威风凛凛、煞气腾腾！寻常妖邪连靠近都不敢。如今倒好，
连讨口香火供奉都得靠这方寸屏幕里装疯卖傻、摇尾乞怜？这神当得，窝囊！可如今，
香火日渐稀薄，神力流失得厉害，再不想法子，怕是连这南天门都待不住了。一想到这，
手指又狠狠戳了下屏幕，“嗡”的一声，那破法器竟然直接黑屏，彻底罢了工！“神荼郁垒！
”一声威严浩荡的传唤如同九天惊雷，瞬间穿透层层云霭。我浑身一激灵，
那点因法器***而升起的沮丧瞬间被更大的恐惧取代。凌霄宝殿！玉帝陛下亲召！
这架势......莫非是那该死的述职通知终于到了？我心头一沉，
一股不祥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凌霄宝殿依旧金光万道，瑞霭千条。
蟠龙柱擎天，仙鹤舞云间。然而此刻，太白金星，那位素来仙风道骨的老倌儿，
此刻正笨拙地站在一台造型极其前卫、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投影法器旁，
手里捏着一根细细长长的激光笔，手指头哆嗦着，对着前方巨大的光幕比划，
嘴里念念有词：“陛下请看，这是本月天庭香火收入环比柱状图，下滑趋势明显，
尤其是传统护宅类神灵，
数据......呃......触目惊心......”巨大的光幕上，
一条红色曲线从左上角一路俯冲，直奔右下角深渊，活像一条被抽了筋的龙。
那鲜红的箭头和旁边标注的“-98.7%”字样，刺得我眼睛生疼。光幕下方，
排名字：灶王爷勉强持平、土地公小幅下滑、财神微涨......最后一行，
用加粗加大的血红字体写着：“门神神荼郁垒——断崖式下跌！”满殿仙班肃立，
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我们身上。那目光复杂难言，有探究，有惋惜，
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神荼、郁垒，”玉帝的声音从御座上传来，听不出喜怒 “述职开始。
用那......PPT，给众卿讲讲，尔等这千年KPI，何以至此？”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挺直腰板，迈步上前，从太白金星那哆哆嗦嗦的手里接过那根激光笔。
指尖触碰到的瞬间，我仿佛握住了自己命运的审判之锤。点开那耗费了我整整三个夜晚，
熬得眼珠子通红才勉强捣鼓出来的“千年守护工作总结与未来展望.pptx”。第一页，
是我和郁垒兄弟并肩立于古老朱门之上的威武画像，题头是：“上古至今，门户守护，
威震八荒！”我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几分昔日威仪：“陛下，诸位上仙！想我兄弟二人，
自秦时受命，镇守千家万户之门庭！千年以降，兢兢业业，恪尽职守！魑魅魍魉，
闻我名而丧胆；凶神恶煞，见我形而遁形！此乃千年不易之功绩！” 我调动神力，
试图让声音洪亮些，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些回响。然而，点开下一页，画风突变。
现：冰冷光滑的钢铁防盗门、密密麻麻的电子锁、闪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然！
”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抑制的悲愤与控诉，“自凡间所谓‘工业革命’始，
世道骤变！人心不古，科技横行！他们......他们造出了这铁疙瘩！
”激光笔的红点剧烈地颤抖着，戳在那张巨大的防盗门特写上：“此物名曰‘防盗门’！
非金非木，坚逾磐石！内置机关锁簧，繁复无比！更有甚者，辅以‘监控’之眼，
千里之外亦能窥探门庭！更有那‘电子锁’，无需钥匙，手指一点，或面目一刷，门户洞开！
”我的声音因激动而哽咽，眼眶发热，神力控制不住地波动，
让光幕上的画面也跟着微微扭曲，“陛下！此等铁门铜锁，将我兄弟二人之画像，
死死隔绝于外！香火断绝，神力无依！千年守护之功，一朝尽丧于凡人之手！
此非我兄弟懈怠，实乃......实乃科技暴行，断绝神路啊！”说到最后，
已是声泪俱下。我仿佛看到千家万户那冰冷紧闭的钢铁门扉，将我们兄弟彻底拒之门外。
千年神职，竟落得如此凄凉收场！我猛地抬头，望向御座，
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最后的诉求：“陛下明鉴！恳请天庭体恤下情，另谋神职安置，
莫使我等忠勤之神，流落凡尘，受那颠沛之苦！”整个凌霄殿死一般寂静。众仙神情各异，
有摇头叹息的，有面露不忍的，也有依旧冷漠旁观的。托塔天王李靖眉头紧锁，似在权衡。
财神爷赵公明捋着长须，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玉帝端坐御座，冕旒遮面，
看不清表情。时间仿佛凝固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神格的光芒在加速黯淡，如同风中残烛。
贬下凡间？甚至……更糟？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几乎要将我压垮之际，大殿边缘，
一个负责监察人间讯息、平日存在感极低的“人间舆情速递司”小仙官，
忽然手忙脚乱地捧着一面巴掌大小、正疯狂闪烁和发出“滴滴滴”急促蜂鸣声的玉符，
连滚带爬地冲到了殿中。“报——报——陛下！人间急讯！特大异闻！
”小仙官声音都变了调，尖利刺耳。玉帝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从沉思中惊醒，
微微前倾：“何事惊慌？”小仙官捧着那玉符，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语速快得像倒豆子：“禀陛下！人间......人间某顶级博物馆，镇馆之宝，
西周‘饕餮纹青铜大鼎’，就在昨夜子时三刻，馆中监控失灵，
安保人员昏睡不醒......那鼎......那鼎它自己活了！”“活了？
此......并不奇怪。”玉帝的声音透出一丝讶异。“陛下明鉴！
”小仙官激动得唾沫横飞，手指在玉符上飞快划动，
一道光幕瞬间在述职PPT的光幕旁边展开。只见光幕上，
赫然是那尊庄重威严、布满古老饕餮纹饰的青铜大鼎！然而此刻，
鼎身周围竟环绕着五颜六色、极其浮夸的电子流光特效，
背景音乐是震耳欲聋的动感DJ舞曲！更诡异的是，鼎腹位置，
一道由光影组成的、极其拟人化的大嘴正在开合，唾沫横飞地吼着：“家人们！老铁们！
看过来！西周王室认证！饕餮纹大鼎！纯手工打造！高端大气上档次！直播间专属福利！
九块九包邮？不可能！但今天，九九八！对！你没听错！九九八！上古神韵带回家！
不是九万八！就是九九八！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刷个火箭，
鼎哥再给你们表演个‘一言九鼎’！老铁666！点关注！不迷路！”那“鼎哥”的声音，
洪亮、亢奋、带着一种极其熟练的市井推销腔调，
与它古老庄严的青铜器身份形成了荒诞到极致的反差！“噗——”不知哪位仙家没忍住，
喷笑出声。随即，整个凌霄宝殿像被投入了一颗笑弹，压抑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窃笑声、憋笑声、还有实在忍不住的“哈哈哈”此起彼伏。连一向严肃的托塔天王，
嘴角都在疯狂抽搐。财神爷赵公明直接捂住了肚子，肩膀一耸一耸。
太白金星手里的激光笔“吧嗒”掉在地上，老脸涨得通红。这......这是什么情况？
荒谬！太荒谬了！这世界疯了吗？！
就在这满殿仙家被这突如其来的“魔幻现实主义”人间喜剧冲击得东倒西歪之时，御座之上，
一直沉默的玉帝，冕旒微微晃动了一下。“肃静。” 玉帝的声音不高，
却瞬间压下了殿中所有的哄笑。众仙立刻噤若寒蝉，强忍着笑意，垂首肃立。玉帝的目光，
并未在那光怪陆离的直播画面上停留太久，
而是缓缓地转向了我——那个刚刚还在哭诉被科技逼得走投无路的门神。“神荼，
”玉帝开口，“方才那器物所言......‘斗音’？”我猛地一个激灵，
舌头有点打结：“回......回禀陛下，
正是凡间一极......极流行之影像分享平台。”“嗯。”玉帝微微颔首，
冕旒珠玉轻撞，发出清脆的微响。他停顿了约有三息，
这短暂的三息在死寂的大殿里漫长得如同三年。然后，
他问出了一个石破天惊、让所有仙家再次瞳孔地震的问题：“此平台......涨粉几何？
快否？”“？？？”我脑子“嗡”的一声，彻底宕机。涨......涨粉？
玉帝陛下问我......斗音涨粉快不快？我感觉自己脚下踩的不是祥云，而是棉花。
涨粉？这......这跟我的述职报告有一文钱关系吗？满殿仙家，表情管理彻底失控。
托塔天王李靖手里的玲珑宝塔差点脱手，脸上肌肉扭曲成一个难以置信的“囧”字。
财神爷赵公明那保养得宜的长须被他无意识地揪下好几根，疼得龇牙咧嘴。
太白金星更是夸张，一个趔趄，要不是旁边增长天王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怕是要直接表演一个“平地摔”。“涨粉？”“陛下何意？
”“莫非......天庭也要......开号？”“这......这成何体统！
”我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里面那团浆糊甩出去。一股极其怪异的感觉攫住了我，
像是荒谬中看到了一丝微光，绝望里嗅到了一缕......香火？这这这！我猛地抬头，
也顾不上什么神仪了，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带着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急切：“快！陛下！
快得很呐！只要找准了‘赛道’，掌握了‘流量密码’，那粉丝数，‘噌噌噌’地往上蹿！
比咱们当年收香火快多了！您看那青铜鼎！
”我激动地指向旁边光幕上还在***四射吼着“老铁刷火箭”的鼎影，“它才播了多久？
小半夜！粉丝数......我看看......天哪！陛下！
它......它粉丝已经破百万了！百万啊！百万信徒的香火愿力！”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声音因为激动而劈了叉。“百万？！”惊呼声再次从仙班中响起，这次不再是嘲讽，
而是货真价实的震惊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灼热。百万信徒！这是什么概念？
这比某些冷衙门小神几百上千年的积累还要恐怖！香火，神力，
地位......一切尽在其中！玉帝端坐御座，冕旒下的面容依旧看不真切。
他没有对那“百万”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是沉默着，压得殿内再次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
都聚焦在那九重御座之上。终于，玉帝缓缓开口，
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传旨：即日起，于南天门外，
设立‘天庭新媒体运营司’。”嗡——！殿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玉帝的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惊愕、茫然又隐含期待的面孔，最后落在我身上，
带着一种“就是你了”的意味：“神荼、郁垒。”“臣......臣在！
”我和一直隐形般站在角落的兄弟郁垒同时一个激灵，赶紧上前一步。“尔二人，
对人间此道......颇有‘切肤之痛’。”玉帝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
“且熟悉凡间器物。即命尔等，暂领此司首任主事、副主事之职。”我和郁垒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惊和......一丝狂喜！失业危机......解除了？
还......升官了？虽然这官名听起来怪怪的。“首要之务，”玉帝的语调微微上扬，
“将方才那青铜器物，以及其背后......运作之‘团队’，给朕，请上来！
”“陛下圣明！”我和郁垒几乎是异口同声，激动得声音发颤。这任务好！
那“鼎哥”就是现成的爆款案例！请它上天，让它开班教学！
我们兄弟俩的“神职再就业培训班”第一期明星讲师，就是它了！“另，
”玉帝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探索未知般的郑重，“神荼，
汝方才述职所用之‘PPT’......”我心领神会，立刻躬身，
声音洪亮：“陛下放心！臣即刻备份，连同‘WPS Office天庭专享版’安装玉简，
一并呈送陛下御书房！包教包会！”玉帝微微颔首，似乎颇为满意，身形在御座上缓缓淡去，
只留下一句余音袅袅的叮嘱：“嗯。用心办事。数据......朕，要亲自过目。
”“恭送陛下！”满殿仙班齐声唱喏，
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震惊、茫然、好奇，
以及一种山雨欲来的......亢奋？退朝的仙乐响起，祥云缭绕。众仙三三两两散去，
议论纷纷，话题核心只有一个：新媒体运营司！流量！粉丝！香火！
我和郁垒被几位平日八竿子打不着的仙官热情地围住了。“神荼老弟！恭喜恭喜！
主事大人啊！”某位司掌人间五谷丰登的神祇笑容可掬地拍着我的肩膀，眼神热切，
“改日定要登门拜访，请教这‘三农赛道’如何切入啊！”“对对对！
”旁边一位掌管人间姻缘的仙姑挤了过来，手里捏着块绣帕，声音娇柔，“神荼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