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学保送名额,成了妹妹林诺的庆功宴请柬。消息确认的那天,
我妈赵兰正在厨房里炖一锅汤。那锅汤是为林诺炖的,说是庆祝她模拟考又拿了年级第一,
要好好补补脑。而我,作为那所省重点中学里,唯一一个凭借奥赛金奖,
提前拿到国内顶尖学府——清大保送资格的学生,连一口汤都轮不上。
我拿着那张盖着鲜红印章的《保送生资格确认书》,手心濡湿。推开家门,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林诺爱吃的菜。赵兰系着围裙,看到我回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指了指沙发:“坐那儿,等下你爸回来,有事说。”那种语气,不像是在通知一件喜事,
更像是在宣布一场审判。林诺从房间里出来,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她看到我手里的文件袋,
眼睛亮得像两颗黑曜石。她比我小两岁,却比我高半个头,皮肤白皙,长得像我妈,
是那种天生就该被捧在手心的洋娃娃。而我,面黄肌瘦,常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是那种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普通女孩。“姐,拿到了?”她语气里是压不住的兴奋。
我点点头,把文件袋放在茶几上。那层牛皮纸,此刻重若千斤。父亲林建国很快就回来了。
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在家里,一切都由赵兰做主。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赵兰,
最后目光落在那个文件袋上,嘴唇动了动,没说话。赵兰解下围裙,在主位上坐下,
她没去看那份文件,而是先给林诺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语气是化不开的温柔:“诺诺,
多吃点,学习累坏了吧。”然后,她转向我,那份温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林悄,你妹妹今年的状态,你也看到了。她很聪明,
就是心态不稳,高考这种事,一分之差,就是天壤之别。”我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妈,这是我的保送名额。”“我知道是你的!”赵兰的声音陡然拔高,
像一根针刺破了虚伪的平静,“我跟你爸商量过了。你成绩一向稳定,就算自己考,
上个一本也没问题。但诺诺不一样,她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这个保送名额,给她。
”这不是商量,这是通知。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又看向我的父亲。林建国避开了我的视线,
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仿佛那碗里藏着什么惊天秘密。林诺坐在旁边,低着头,
嘴角却藏着一丝得意的笑。“为什么?”我的声音在发抖,“那是我熬了多少个通宵,
刷了多少本题集才换来的!凭什么是她的?”“凭什么?”赵兰冷笑一声,
那笑声像淬了毒的冰,“就凭我是你妈!就凭她是你妹妹!林悄,你不要这么自私。
我们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所有的资源,都要用在刀刃上。诺诺上清大,以后毕业了,
前途无量,也能拉你一把。你上个普通一本,以后找个安稳工作嫁人,不也挺好?女孩子,
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这番话,她说的那么理直气壮,那么天经地义。原来在他们眼里,
我存在的价值,就是成为妹妹的垫脚石。我的努力,我的梦想,在“家族最优解”面前,
一文不值。“如果我不同意呢?”我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这句话。“啪!”赵兰一拍桌子,
满桌的菜都跟着震了三震。“这事由不得你!户口本在我这儿,学校那边的手续,
我去帮你办。你就等着给你妹妹庆祝吧。”她顿了顿,看着我惨白的脸,语气又缓和下来,
仿佛在施舍一种恩惠:“悄悄,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以后诺诺出息了,不会忘了你的。我们,
都是为你好。”“为我好?”我看着这一家三口,他们才是一个完整的家庭,而我,
像一个多余的、需要被随时献祭出去的零件。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们不是为我好,你们是想让我死。”那一晚,我没有吃饭。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听着客厅里他们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他们开始讨论,该请哪些亲戚来吃饭,
庆祝林诺“考上”清大。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就这样,在我还未触碰到它温度的时候,
就成了妹妹林诺庆功宴上,最体面的一张请柬。而我,
是那个连名字都不能被提起的、沉默的献祭者。2(正文开始我是在家宴上,
亲手撕掉那张录取通知书的。当然,是复印件。原件早被我妈赵兰锁进了保险柜,
那里面还放着家里的房产证和她的一些金首饰,可见在她眼里,
这张纸的分量等同于全部家当。家宴定在周末,本市最高档的酒店,整整三桌。
我爸林建国那边的亲戚,我妈赵兰这边的亲戚,还有一些他们生意上来往的朋友,
乌泱泱地坐了一屋子。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仿佛这场荣光是他们自己挣来的。
林诺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是赵兰特意托人从香港带回来的,据说价值不菲。
她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穿梭在宾客之间,得体地接受着所有人的夸赞。“哎呀,老林,
你家这二闺女可真是个天才!”“是啊是啊,清大啊,我们家族里出的第一个状元!
”“诺诺以后可是要做大科学家的,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穷亲戚啊。”林诺微笑着,
一一应付,那份从容,仿佛她真的就是那个天之骄女。而我,
被赵兰强行按在一套半旧的衣服里,坐在最角落的一桌,和几个不认识的远房亲戚挤在一起。
我的任务很简单:微笑,点头,别说话,别给林家丢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赵兰红光满面地站起来,举起酒杯,声音洪亮:“今天,谢谢各位亲朋好友来捧场!
我们家诺诺,争气!从小就聪明,这次更是直接被清大提前录取了!这是我们林家的骄傲!
”掌声雷动。父亲林建国也站了起来,他喝得有点多,脸颊通红,
激动地说:“我……我没什么文化,但我知道,读书是唯一的出路!诺诺,
你……你是爸爸的希望!”林诺站起来,眼眶红红的,她先是感谢了父母,
然后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身上。那一瞬间,
我看到了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挑衅和优越感。她清了清嗓子,
用一种带着些许歉意的、茶艺大师般的语调说:“其实,我能有今天,最应该感谢的,
是我姐姐林悄。”全场的目光“唰”地一下,都聚焦在我身上。我妈的脸色微微一变。
林诺继续说:“姐姐学习一直比我好,她为了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地冲刺高考,
主动放弃了这次保送的机会。她说,妹妹的前途,比她自己的更重要。这份情谊,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她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
真是一出感人至深、姐妹情深的戏码。亲戚们立刻窃窃私语起来。“原来是姐姐让的啊,
这姐姐可真实诚。”“傻吧,清大的名额都让?脑子怎么想的?”“你懂什么,
这叫顾全大局。老大嘛,总要多付出一点。”我妈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她满意地看着林诺,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既要了里子,
又要了面子。林诺拿到了名额,还博得了一个“被谦让”的好名声,而我,
则被塑造成了一个“懂事、无私、有大局观”的姐姐。所有人都很满意。除了我。
我站了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慢地走到台前。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我熬了三个通宵,
用尽了所有办法才从学校档案室里复印出来的《保送生资格确认书》。“你说,
是我主动放弃的?”我看着林诺,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林诺的脸色白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姐,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我们说好什么了?”我举起那张复印件,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印章,都清晰可见。
“这张纸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林悄。不是你的,林诺。”我转向那些目瞪口呆的亲戚,
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放弃。是我的母亲,赵兰女士,和我的父亲,林建国先生,
他们认为我妹妹比我更有‘投资价值’,所以,他们从我手里,偷走了我的未来,
送给了他们的宝贝女儿。”“林悄!你疯了!胡说八道些什么!”赵兰第一个反应过来,
冲上来就要抢我手里的纸。我后退一步,避开了她。“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最清楚。
”我看着她,笑了,“你们不是喜欢庆祝吗?今天,我就送你们一份大礼,
为这场盛大的葬礼,再添一把火。”说完,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
我用早就准备好的打火机,点燃了那张纸的一角。火焰“腾”地一下窜了起来,
迅速吞噬着黑色的字迹,也照亮了林诺惨白的脸,和我妈扭曲的、充满恨意的面孔。
“这是我的未来。”我说,“我亲手烧了它,也不留给一个小偷。”火光燃尽,
灰烬从我指尖飘落,像一只只黑色的蝴蝶。我把滚烫的打火机扔在地上,转身,
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地狱般的宴会厅。身后,
是气急败坏的咒骂、杯盘碎裂的声响、和一场彻底沦为闹剧的庆功宴。他们用我的学费,
为她的未来铺路。而我,用一把火,为我被埋葬的青春,举办了一场最盛大的葬礼。
3离开酒店后,我没有回家。我知道,那个地方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在24小时便利店待了一夜。明亮的灯光,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进进出出的陌生人,
这一切都让我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全感。我用身上仅剩的几十块钱,买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水。
面包很干,难以下咽,但我还是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地吃完。我需要力气。天亮的时候,
我做出了一个决定:南下。去那个传说中遍地是机会,也遍地是陷阱的南方城市。
我给唯一一个和我关系还不错的同学打了个电话,借了五百块钱。她什么都没问,
只说了一句“保重”。这两个字,比我父母那句“为你好”,要温暖一万倍。
车票是当天最便宜的绿皮火车,硬座,三十多个小时。
车厢里混杂着汗味、泡面味和劣质烟草的味道。我缩在靠窗的角落,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田野,村庄,城市……一切都离我远去。我十六年的人生,
仿佛也被这趟列车,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我没有哭。在烧掉那张通知书复印件的时候,
我的眼泪就已经流干了。剩下的,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
我告诉自己,林悄,从今天起,你就是个孤儿了。你没有家,没有父母,没有妹妹。
你只有你自己。火车到站,是南方城市闷热的傍晚。巨大的火车站人潮汹涌,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我背着一个破旧的书包,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我的身份证,
茫然地站在出站口。我不知道该去哪里,要做什么。最后,
我跟着一群同样背着行囊的年轻人,上了一辆去往城郊工业区的公交车。车上,
一个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女孩,主动跟我搭话。她叫阿梅,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
“找工作啊?”她问我。我点点头。“去电子厂吧,包吃包住,就是累点。
”她很热心地给我指路。就这样,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定格在了“鸿运电子厂”。
没有面试,只要有身份证就能进。我和十几个人一起,被分配到一间拥挤的宿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我的上铺,就是阿梅。第二天,我换上了蓝色的工服,
走进生产车间。巨大的噪音瞬间淹没了我。一条长长的流水线,望不到头。我的工作,
是给一块小小的手机主板,贴上一个比米粒还小的标签。每天十个小时,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在这里,没有人关心你来自哪里,有过怎样的过去。你只是一个工号,一个零件。第一个月,
我经常在夜里惊醒。我总会梦到那间明亮的教室,和那些我曾经烂熟于心的物理公式。
我会想起老师拍着我的肩膀说,“林悄,你以后是要做科学家的。”然后,
我会摸到身下那张又冷又硬的板床,听到身边工友疲惫的鼾声,
闻到空气中永远散不去的汗味。梦醒了,我什么都不是。我也会收到家里的电话。
是赵兰打来的,她的声音冷得像冰。“钱花完了?知道错了吗?现在滚回来,给你妹妹道歉,
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沉默地听着,不说话。“你哑巴了?我告诉你林悄,
你这辈子都别想我再给你一分钱!有本事你就饿死在外面!”她恶狠狠地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屏幕,平静地删掉了那个号码。第一个月发工资,拿到手一千八百块。
我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纸币,在工厂门口站了很久。这是我用尊严、健康和时间换来的。
十六岁,当林诺在清大的校园里,听着国内最顶尖的教授讲课时,我正在流水线上,
日复一日地贴着标签。这家工厂,就是我人生的第一所名牌大学。它教会我的第一课,
叫做“生存”。4(正文开始在电子厂待了半年,我辞职了。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麻木。
我看到身边很多像阿梅一样的女孩,她们把青春耗在流水线上,用微薄的薪水,
在周末去廉价的KTV唱歌,或者买一件“淘宝爆款”。她们的人生,好像一眼就能望到头。
我不想过那样的人生。离开工厂后,我找了一份餐厅服务员的工作。包吃包住,
工资比工厂高一点,最重要的是,我可以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
我强迫自己摘下那副厚厚的眼镜,学着对每一个客人微笑,
哪怕前一秒刚被后厨的油烟熏得直流眼泪。我学会了察言观色。哪个客人出手大方,
哪个客人喜欢吹毛求疵,哪个客人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我像一块干燥的海绵,
拼命地吸收着这个社会最琐碎、也最真实的养分。在这里,我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精英”。
他们穿着考究的西装,谈论着我听不懂的股票和风投。我也见识了什么是生活的“不堪”,
醉酒的男人在包厢里丑态百出,衣着光鲜的女人背着丈夫和别人约会。
我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看着这人间百态。家庭的电话,在我换了工作后,又一次打了进来。
这一次,是父亲林建国。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悄悄,你……还在生我们的气吗?
”我没有回答。他叹了口气:“你妈她……也是为了这个家。诺诺在学校花销大,
你……你如果手头方便,就……就寄点回来。”我终于开了口,
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没钱。”“怎么会没钱?你不是在外面打工吗?
”他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耐烦,“你妹妹在学校要参加社团,要买新电脑,
要和同学搞好关系,哪样不要钱?你是姐姐,帮衬一下不是应该的吗?”“应该的?
”我笑了,“当初你们抢走我前途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是我‘应该得’的?
现在她需要钱了,就想起我是她姐姐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林建国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恼羞成怒地挂了电话。从那以后,
我每个月都会准时接到他们的电话。内容千篇一律:要钱。林诺要买新衣服,要参加画展,
要去国外交流。每一次,都像一把刀子,提醒着我,我被剥夺的人生,
正被她心安理得地挥霍着。我开始给家里寄钱。不多,每个月五百。我不是心软,
也不是原谅。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买一个清静。我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口舌上的纠缠。钱,
成了我和那个“家”之间,唯一的、也是最肮脏的联系。两年后,我离开了餐厅,
做了一名销售。卖保健品,那种专门面向老年人的高价产品。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商业”的核心。我看着我的主管,如何用一套精心设计的话术,
让那些孤独的老人,心甘情愿地掏出自己的养老金。我学得很快。
我天生就有一副沉静、值得信赖的气质,这让我在那些老人面前,无往不利。
我第一次拿到了过万的月薪。我没有一丝愧疚。在我看来,这和我的父母,
从我身上榨取价值,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场交易。我开始拼命地攒钱,拼命地学习。
我报了夜校,学会计,学管理。白天,我是巧舌如簧的销售精英;晚上,
我是在灯下啃书本的学生。我像一头饥饿的狼,贪婪地撕咬着一切能让我变强的知识。
我几乎不睡觉。困了,就用冷水泼脸。累了,就想想那场庆功宴上,他们得意的嘴脸。恨,
是比任何***都有效的***。在那些无人问津的、孤独的角落里,
我藏起了所有的伤口和眼泪,开始一下、一下地,磨着我自己的刀。这把刀,终有一天,
会割断所有的枷锁。5转折点发生在我二十岁那年。我所在的公司,因为虚假宣传被查封了。
我失业了。但这并没有让我感到沮丧,反而有一种解脱。我知道,那种靠欺骗得来的成功,
走不远。那段时间,电商行业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崛起。我敏锐地意识到,
这可能是一个机会。我用自己两年攒下的所有积蓄,一共三万块钱,
在那个南方城市最便宜的城中村,租了一个小小的单间,注册了一个淘宝店。我卖的是女装。
货源,是服装批发市场里淘来的尾货。没有模特,我就自己当模特。没有摄影师,
我就用一个二手的数码相机,定好时,自己拍。没有美工,我就自学PS,一点一点地修图。
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也最疯狂的一段日子。我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剩下的时间,
都在电脑前,或者在拥挤的批发市场里。打包,发货,回复客户的每一个问题。我一个人,
活成了一支军队。第一个月,店铺没有任何生意。我花光了身上最后一分钱,
只能靠吃泡面度日。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订单。只有一件衣服,
利润不到二十块钱。但我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我把那件衣服熨烫得平平整整,
用最好看的包装纸包好,还亲手写了一张感谢卡。那个买家收到货后,
给了我一个长长的好评。她说,从来没有在网上买到过这么用心的商品。就是这个好评,
给我带来了第一批流量。我的小店,开始有了起色。我发现自己对市场有一种天生的直觉。
我能准确地判断出,哪种款式会成为爆款,哪种颜色会受到欢迎。我不再满足于卖尾货,
我开始联系一些小的服装加工厂,拿着我自己画的设计图,让他们给我打样、生产。
我没有学过设计,我的设计图,只是基于我对成千上万个客户数据的分析。
我知道什么样的领口最显瘦,什么样的腰线最能拉长比例,什么样的面料最舒服。我的衣服,
不追求时尚,只追求“实用”。它们是为那些和我一样,在生活中挣扎,
却依然渴望美丽的普通女孩设计的。店铺的生意越来越好。我从一个人,
发展到一个小小的团队。我租了仓库,有了自己的客服和打包员。我开始真正地赚钱了。
银行卡里的数字,从四位数,变成五位数,再到六位数。我给自己换了一个好一点的住处,
但依然生活得很节俭。我没有买名牌包,没有买昂贵的化妆品。我把所有的钱,
都投进了我的事业里。因为我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个世界上,男人会背叛你,
亲人会抛弃你,只有握在手里的钱和事业,才是最可靠的。资本,才是我唯一的血亲。
它冷酷,但公平。你付出多少,它就回报你多少。
它不会因为你“懂事”就给你发一张好人卡,也不会因为你“漂亮”就给你开绿灯。
这份认知,让我在商业的世界里,如鱼得水。我依然会定期给家里寄钱,金额从五百,
涨到了一千。赵兰收到钱后,会给我打个电话,语气里不再是冰冷的命令,
而是带着一丝试探的“关怀”。“悄悄啊,最近生意怎么样啊?别太累了。”然后,
话锋一晃,就转到了林诺身上。“你妹妹她们学校,最近组织去欧洲游学,机会难得,
就是费用高了点……”我一言不发,挂掉电话,然后去银行,转了一万块钱过去。我知道,
这笔钱,会让她在电话那头,笑得合不拢嘴。也会让林诺在欧洲的阳光下,
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偷”来的人生。我不在乎。我只是在用钱,购买我的自由。用钱,
来衡量我们之间早已名存实亡的亲情。6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我的公司正式挂牌成立。
不再是那个城中村里的小作坊,而是位于市中心***写字楼里的正规公司,名叫“悄然”。
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办公室,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这座我曾经无比陌g生的城市。
公司的规模已经不算小,年销售额突破了九位数。我成了别人口中的“林总”。那天,
我没有庆祝。下班后,我一个人开车去了郊区。我没有去买蛋糕,而是去了一家墓地。
早在几年前,我就用我的第一笔巨款,在这里买下了一块小小的、朝南的墓地。墓碑上,
还没有刻字。我站在那块冰冷的石头前,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我其实不会抽烟,只是觉得,
这个时刻,需要一点烟火气。辛辣的烟雾呛得我直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我看着墓碑,
轻声说:“林悄,生日快乐。”这是对过去的那个我说的。
那个曾经相信亲情、相信公平、相信努力就会有回报的、天真的女孩。她已经死了。
死在那场为妹妹举办的庆功宴上,死在南下的绿皮火车上,死在无数个加班到天亮的深夜里。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林总”,是一个商人。是一个除了钱和利益,什么都不信的怪物。
我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是一份巨额的人身意外保险。受益人的那一栏,
我没有填我父母的名字,而是填上了一个慈善基金的名称。如果我死了,我所有的财产,
都将捐献给这个基金,用于资助那些和曾经的我一样,失学的贫困女孩。
我不想让我辛辛苦苦挣来的每一个铜板,在我死后,落到那一家人的手里。
这就是我送给自己的,二十五岁的生日礼物。一座没有家人的坟墓,
一份与血缘彻底切割的保险。做完这一切,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仿佛一直压在身上的、无形的枷锁,终于被我亲手斩断。回到家,我接到了赵兰的电话。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炫耀。“悄悄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妹妹,保研了!
还是直博!以后就是博士啦!我们林家,要出一位女博士了!”我“哦”了一声,语气平淡。
我的冷漠显然让她很不满。“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妹妹这么优秀,你不为她高兴吗?
”“高兴。”我说,“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我很忙。”“你……你这孩子,
怎么越来越冷血了?”赵兰在那头抱怨,“对了,你妹妹读博,学校那边虽然有补助,
但还是不够。你看……”“要多少?”我打断她。“五万。她导师是这个领域的权威,
要打点的关系很多。”“知道了。”我挂掉电话,打开手机银行,转了五万块钱过去。然后,
我拉黑了赵兰和我父亲的所有联系方式。我不想再听到他们的声音,
不想再知道关于林诺的任何消息。我为过去的林悄举办了葬礼,现在,
是时候让她的“家人”,也一同被埋葬了。从此以后,山高水长,我们,再无瓜葛。
7时间是最好的催化剂,也是最残忍的雕刻刀。一晃,十年过去了。我二十六岁,
林诺二十四岁。这十年,我像一台上满了发条的机器,疯狂地运转。我的公司“悄然”,
已经从一个线上品牌,发展成集设计、生产、销售于一体的时尚集团。
我们在全国一线城市都开设了实体旗舰店,甚至把分公司开到了海外。
我成了媒体口中的“商界传奇”、“白手起家的女性典范”。我上了财经杂志的封面,
参加了各种高端的商业论坛。我身边围绕的,是投资人、企业家、社会名流。
他们客气地称我为“林总”,欣赏我的果决和手腕。没有人知道,这位光鲜亮丽的林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