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爆炸
他肩上那个磨损严重的帆布包，装着养父母在匆忙中替他塞进去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以及更少的温情。
身后那辆轿车几乎没怎么减速，轮胎碾过潮湿的路面，溅起一小片水花，扬长而去。
后座上那个崭新的婴儿提篮，似乎吸走了车内所有的氧气和光注。
福列托勒斯把帆布包往上提了提，硬质的肩带勒着锁骨，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
他盯着那辆消失的车尾灯，首到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扑打在他的牛仔裤上，冰冷刺骨。
他顶着一头淡金色的寸头，像收割后倔强的麦茬，深蓝色的眼眸扫过陌生的校园，像两片沉静的寒潭。
他需要一个新的地方，一个能让他安静消失的地方。
这里，看起来不错。
“嘿！
路德维西？”
一个带着点犹疑的清脆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福列托勒斯转身，心头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朵利斯·加西亚。
她就站在那里，深褐色的卷发在风里有些凌乱，皮肤是健康的橄榄色，那双总是笼着一层薄薄水汽的棕色眼睛正看着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她怀里抱着几本厚重的书，指节微微发白。
她是学校里少有的，能让他感觉空气不那么稀薄的人。
福列托勒斯喉咙有些发紧，只能点了点头。
“你也转到这里了？”
朵利斯走近一步，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嗯。”
福列托勒斯应了一声，目光掠过她微蹙的眉头，注意到她眼下那圈淡淡的青黑，比上次见面似乎更深了些。
抑郁的阴云从未真正从她头顶散去。
“挺好的，”她努力弯了弯嘴角，那笑容脆弱得如同初冬结在玻璃上的冰花，“至少…清净。”
她的话音刚落，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大地深处发出的痛苦***，猛地撕裂了校园早晨虚假的宁静。
轰隆！
地面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一个巨人狠狠跺了下脚。
福列托勒斯身体一晃，本能地伸手想去扶住同样踉跄的朵利斯。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在他的腰侧，将他狠狠推开，几乎同时，一团裹挟着碎石、热浪和刺鼻硝烟的冲击波，咆哮着扫过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他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手肘和膝盖传来一阵***辣的疼。
烟尘弥漫，刺得人睁不开眼。
福列托勒斯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看到朵利斯也被那力量推倒在几步之外，正痛苦地蜷缩咳嗽。
而在他们两人之间，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孩。
她背对着福列托勒斯，身形矫健得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穿着一身在这个校园里显得格格不入的深绿色运动服。
她手中紧握着一把……福列托勒斯眯起被烟尘***的眼睛，难以置信——那看起来像是一柄造型古朴、闪烁着淡淡铜光的短剑！
“快起来！
离开这里！”
陌生的女孩厉声喝道，声音清亮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她警惕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死死锁定着烟尘深处。
福列托勒斯和朵利斯互相搀扶着爬起。
就在他们站首的刹那，烟尘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那是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女人，身形佝偻，手里还提着一个脏污的塑料桶。
然而，她的脸——那张脸扭曲变形，皮肤下像是有无数条细小的毒蛇在蠕动，一双眼睛燃烧着纯粹的、令人骨髓发冷的怨毒火焰，死死钉在福列托勒斯和朵利斯身上。
“找到你们了，小杂种们。”
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
“她不是清洁工！”
陌生女孩的声音紧绷如弓弦，“她是复仇女神！
墨盖拉！
为你们而来！”
“我们？”
福列托勒斯的声音带着惊愕的嘶哑，他下意识地将朵利斯护在身后一点的位置，“为什么？”
“因为你们的血！”
陌生女孩语速飞快，手中短剑斜指复仇女神，“你们体内流淌着奥林匹斯神的血！
你们是混血者！
她是来送你们下地狱的！
这里不安全，只有混血营才能保护你们！
跟我走！”
“混血营？”
朵利斯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眼神却空洞了一瞬，仿佛被这个词触动了某个更深的、绝望的开关。
“没时间解释了！
走！”
陌生女孩一声断喝，猛地将手中的塑料桶朝着复仇女神墨盖拉掷了过去！
桶里肮脏的液体泼洒而出，墨盖拉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似乎那液体对她有着某种强烈的腐蚀性。
趁着这瞬间的混乱，女孩转身，一手抓住福列托勒斯的手臂，另一只手想去拉朵利斯：“快跑！”
福列托勒斯几乎是本能地被那股力量拖着向前冲去，朵利斯紧紧跟在他身侧。
身后传来墨盖拉愤怒至极的咆哮和某种东西高速撕裂空气的尖啸。
他们冲出校门，一头扎进学校后方那片茂密得不见天日的松树林。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带着松针和泥土的腥气。
脚下是盘根错节的老树根和厚厚的、湿滑的腐殖质层，每一步都像踩在陷阱上。
“这边！”
陌生女孩在前面引路，身形灵活地在粗壮的树干间穿梭，仿佛林间跳跃的精灵。
她时不时回头，警惕地望向后方。
“你是谁？”
福列托勒斯喘息着问，肺部***辣地疼。
“卡利娜！”
女孩头也不回，“来自混血营的半羊人！
保护你们是我的任务！”
“半……羊人？”
朵利斯的喘息声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对！
现在闭嘴，省点力气！
她还在追！”
卡利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声震耳欲聋、饱含原始暴怒的咆哮猛地从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密林中炸响！
“哞呜——！”
那声音如同闷雷滚过林梢，带着令人心悸的野蛮力量，震得松针簌簌落下。
脚下的地面随之震颤。
福列托勒斯惊骇回头，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