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大小姐暗示我替她争抢云锦那日。前世我因这句“人淡如菊”的谎言,
替她顶罪、剽窃、最终被发卖惨死。这次我扬声问:“夫人,大小姐说她也想要天水碧!
”她伪善面具当场碎裂。后来赏菊宴上,她逼我代笔的丹青被贵客识破隐秘印记。
我掏出攒了三个月的赎身银哗啦倒在地上。“银子是大小姐赏的,画也是大小姐逼我画的。
”“这苏府的丫鬟,谁爱当谁当!”1 重生黑暗,粘稠,冰冷刺骨。
意识在无边混沌里沉浮,每一次挣扎都想被裹着冰渣的泥浆拖拽得更深。
刺鼻的汗臭、排泄物的臊气,铁锈的腥味,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窒息感,
死死堵住忍冬的口鼻。“咳……咳咳……”她猛地呛咳起来,肺叶火烧火燎地疼。
眼皮沉重得像压着千斤闸,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撬开一道缝隙。模糊的视线里,
是粗糙、不断晃动的木栅栏。缝隙外,
是飞速倒退的、蒙着厚厚灰尘的枯黄野草和灰蒙蒙的天。囚车!
她还在那辆通往地狱的囚车里!前世的噩梦并未结束!这个认知像淬毒的冰锥,
狠狠扎进忍冬的脑海!死亡前最后的记忆瞬间翻涌——乱葬岗呼啸的寒风,野狗贪婪的绿眼,
尸体在身侧逐渐冰冷僵硬……还有苏清荷那张隐在沉水香雾后、看似悲悯实则冷酷如霜的脸!
“唔……”巨大的恨意和濒死的绝望让她浑身痉挛,左手掌心却猛地传来一阵灼烫!
她下意识地蜷起手指,死死扣住掌心。那里,一道极淡的、形如忍冬花的浅粉色烙印,
正散发出微弱却不容忽视的热度,像一颗在寒夜里骤然复燃的炭火,烫得她灵魂都在震颤。
重生!她竟真的……重生了!但是为什么是重生在这辆发卖的囚车上,她不甘心!
野狗贪婪的绿眼在黑暗中逼近,喉间已能闻到腥臭—— 左手掌心骤然爆开烙铁般的剧痛!
那道忍冬花烙印竟浮现出血色光芒,无数记忆碎片裹挟着滔天恨意灌入识海。要活下去!
撕碎那画皮! 当光芒吞噬意识的刹那,
钻进沉水香——“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嘶鸣从她喉咙深处挤出。
她猛地睁开眼!不再是囚车冰冷的栅栏和污浊的空气!视线所及,
是熟悉的、压抑的昏暗顶棚。一股子清冽又刻意,带着点寺庙烟火气的滞涩沉水香味道,
顽固地钻进她的鼻腔——苏清荷房里独有的、刻进她骨髓的噩梦气息。身下是硬的,
硌得她骨头生疼——是那张紧挨着大小姐苏清荷拔步床的窄小硬板床!她回来了!
真的回到了苏府!回到了命运转折的原点!忍冬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几乎要撞碎肋骨冲出来!她猛地侧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
狠狠钉向不远处那个端坐抄经的身影。苏清荷!窗棂透进来的稀薄天光,
描摹着那人纤细的侧影。一身素得近乎寡淡的月白细棉布襦裙,洗得有些发旧,
却更显“清贫”本色。墨发只用一根磨得光滑的普通乌木簪子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
平添几分脆弱易碎感。此刻,她正微微垂首,露出一段看似脆弱白皙的颈子,
纤纤玉指捏着一管半旧的紫毫,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在一张略显粗糙的雪浪纸上,
不疾不徐地誊抄着《心经》。那姿态,完美得如同一幅精心绘制的“人淡如菊”仕女图。
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都精准地诠释着何为“不慕繁华”“清心寡欲”。任谁见了,
都要赞一声苏家大小姐品性高洁,不染凡尘。可忍冬知道,这张画皮底下,
是怎样一副贪婪、自私、狠毒的蛇蝎心肠!抄经的墨是上好的松烟墨,
看似朴素的衣裳用的是价比黄金的“软烟罗”,连那支半旧的紫毫,
笔杆都是上等的紫檀木心!这“淡泊”之下,是苏清荷作为庶女,
在苏府这个商贾之家、等级森严、嫡庶分明、处处攀附权势的环境中,
为自己精心打造的唯一立足资本和向上攀爬的阶梯!她需要这个完美无瑕的人设,
去赢得主母的“怜惜”,去博取父亲的“另眼相看”,去钓得一门“清贵”的好亲事!前世,
自己就是被她这张画皮和那套“体恤下人”“厌烦争抢”的虚伪说辞,骗得团团转,
心甘情愿做了她沽名钓誉、铲除异己的工具,最后被榨干价值,弃如敝屣!前世的一幕幕,
带着血腥气和绝望的冰冷,呼啸着冲进脑海。——“忍冬,你是我最贴心的丫头,
你去替我回了母亲,就说我无意与姐妹们争那件天水碧,只是……若真给了别人,外人知晓,
怕要说母亲处事不公,平白惹母亲烦忧。”结果?她顶着不敬主母的名头,
在冰冷青石板上跪了一夜,落下终身的腿疾。——“这幅寒梅图,意境孤高,倒衬我的性子。
忍冬,你收好,莫叫人瞧见,只当是我闲时偶得。”她的心血,
成了大小姐“才情高洁”的佐证,博得满堂喝彩,而她,只是个连名字都不配提起的影子。
——“忍冬,这玉镯……你先替我收着!若有人问起,就说……就说你从未见过!
”最后那只羊脂玉镯“不翼而飞”,所有的怀疑将她钉死在“窃贼”的耻辱柱上,
像废弃垃圾般被发卖…… 发卖途中那场要命的高热,狭窄肮脏囚车里同伴逐渐冰冷的尸体,
黏腻贪婪的目光……最后是城外乱葬岗呼啸的寒风和野狗贪婪的绿眼……死亡的冰冷和绝望,
瞬间将她淹没!“呃……”一声痛苦的闷哼溢出喉间,忍冬猛地蜷缩,
指甲深深抠进硬板床的稻草褥子,指关节死白。掌心那忍冬花的烙印再次传来清晰的灼烫感,
提醒着她血淋淋的前世。这一次……“忍冬?
”一个清清冷冷、带着点恰到好处疑惑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忍冬汹涌的恨意。
苏清荷不知何时已停下了笔,微微侧过头,看向她这边。那张清丽脱俗的脸上,眉头微蹙,
眼神里含着一丝被打扰了清净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般的悲悯和宽容。
她的声音放柔了些,带着主子的关切,
却天然地隔着一层厚厚的、名为“尊卑”的冰墙:“可是魇着了?你这丫头,
睡觉总是不安稳。”忍冬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那翻江倒海般的恨意已被她强行压入眼底最深处,只剩下残余的惊悸和苍白,
完美复刻了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小丫鬟该有的模样。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动作有些迟缓,
声音带着点刚醒的沙哑和恰到好处的惶恐:“谢小姐关心,
奴婢……奴婢只是梦到了些……吓人的东西,惊扰小姐抄经了,奴婢该死。”“无妨。
”苏清荷淡淡应了一声,仿佛她的慈悲足以包容一切微不足道的打扰。她提起笔,
蘸了蘸砚台里那色泽纯正、暗香浮动的松烟墨,那姿态依旧优雅出尘,
准备继续她的“修行”。然而,就在笔尖即将触及纸面的刹那,她仿佛忽地忆及某事,
不由自主地、刻意地轻叹了一声。那叹息声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室内,
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无奈和淡淡的惆怅。“忍冬啊,”她依旧没有抬头,目光落在笔尖,
语气是那种惯常的、仿佛与世无争的淡然,语速刻意放慢,带着一种空灵的回响,
“方才去母亲房里请安,倒是瞧见管事娘子捧进去几匹料子,其中有一匹‘天水碧’的云锦,
那颜色……倒真是清雅,像极了雨后初晴的天,干干净净,不惹尘埃。
却不料那管家娘子见我在,倒有些怕我看见一般,躲着我走”她顿了顿,
笔尖在纸上悬停片刻,营造出一种欲言又止的氛围。
带猜点自嘲和深深无奈的口吻继续道声音里甚至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这府里上下,
谁不知晓我的性子?最是厌烦这些身外之物的争抢计较。为了一匹料子,
姐妹间闹得面红耳赤,没得让人看了笑话,倒显得我们苏府的小姐们……眼皮子浅薄,
失了体统。” 她巧妙地用了“我们”,将个人诉求包装成了维护整个苏府小姐群体的体面。
来了!就是这句!前世将她推入第一个深渊的钩子!那“厌烦争抢”之下,
是***裸的“你去替我争”的命令!忍冬的心跳沉冷如冰。前世,
她就是被这伪善的假象迷惑,被那“维护体统”的大义名分裹挟,立刻热血上头,
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想办法将那匹云锦“合理”地弄到小姐房里。结果?
她成了那个“眼皮子浅”“不懂规矩”“妄图替主子争利”的刁钻恶仆!
被管事娘子当众斥责,被其他房的下人嘲笑,更在主母那里挂了号!
冰冷的恨意如同毒蛇缠绕心脏。指甲再次狠狼陷入拿心,尖锐的疼痛***着她的神经,
掌心的忍冬花烙印也微微发热,如同无声的催促。这一次,绝不重蹈覆辙!忍冬深吸一口气,
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腥甜和刻骨的恨意。她抬起头,脸上没有前世的激动和谄媚,
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木然的平静,眼神却异常清亮锐利,如同穿透迷雾的寒星,
直直地看向苏清荷看似专注、实则等待她反应的背影。她的声音不高不低,
清晰地回荡在沉水香弥漫的安静室内,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
砸向那潭虚伪的平静:“小姐说得是。夫人新得的料子,自然是顶顶金贵的好东西。
按着府里的规矩,必是要紧着给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先裁新衣的,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她微微停顿,清晰地看到苏清荷执笔的、保养得宜的纤纤玉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笔尖的墨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黑点。忍冬的嘴角,在苏清荷看不见的角度,
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带着冰冷的嘲讽,继续道,
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为主分忧”的诚恳:“奴婢方才去茶水房提热水时,
听小丫头们嚼舌头,说二小姐前儿个得了老夫人赏的新簪子,正想着配件新斗篷呢,
好像就提过一嘴天水碧的颜色衬她。还有三姨娘屋里的紫苏姐姐,
昨个儿在针线房好像也念叨过这料子稀罕……这样稀罕的好物件儿,
怕是各房的主子们心里都惦记着,份例就那么些,夫人和管事娘子们怕是为难着呢。
”她故意顿了顿,将苏清荷最想听又最怕被点破的那层“想要却不敢明说”的窗户纸,
猛地戳穿!声音陡然提高了半分,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坦荡:“要不,奴婢这就跑一趟,
去正院禀告夫人一声?或者直接问问管库房的张妈妈?
把小姐您也瞧着那天水碧合心意的事儿说明白了,看看份例里能不能匀出来一匹?
也省得夫人和管事娘子们猜度不清小姐的心思,安排起来左右为难不是?小姐您说这样可好?
”话音落下,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那令人窒息的沉水香气似乎都凝固了,浓得化不开。
苏清荷执笔的手,彻底僵在了半空。一滴饱满的墨汁,不堪重负,“啪嗒”一声,
重重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晕开一团刺目的、不规则的漆黑污迹,
瞬间毁掉了那篇抄得工整的经文,如同她此刻膘然碎裂的伪装。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那张素来挂着清浅淡然、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笑意的脸,
此刻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厚厚的冰霜覆盖。
嘴角惯常扬起的、象征“淡泊”的完美弧度僵在那里,不上不下,
扭曲成一个极其怪异的形状。嘴角那抹象征“淡泊”的惯常微笑僵住了,
扭曲成一个奇异的形状,悬在半空。她的眼睛,不再是平日刻意维持的平静无波、悲天悯人,
里面翻涌着剧烈的惊愕、难以置信,
随即迅速沉淀为一种被卑贱之物冒犯的、冰冷的、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怒意,
直直地刺向忍冬!她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平静与悲悯,此刻翻涌着强烈的惊愕与难以置信,
迅速凝結成一股被冒犯后的冰冷怒意,几乎要喷薄而出,直射向忍冬!那目光,
像淬了剧毒的银针,哪里还有半分“人淡如菊”的模样?
只剩下主子被奴才忤逆的震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你……”苏清荷的声音有些发紧,
那刻意营造的空灵清冷感碎裂开来,泄露出底下属于凡俗女子的尖锐和一丝气急败坏的颤抖。
她似乎想厉声斥责,想怒骂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
但长久以来精心维护、赖以生存的“人淡如菊”人设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死死勒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像其他小姐一样对待寻常犯错的下人那样肆意发作。
她只能死死地盯着忍冬那张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
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胆大包天的、废物。忍冬微微垂着眼睫,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姿态依旧保持着奴婢的恭敬,
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将她所有伪装剥落的话不是出自她口。只有她自己知道,
胸腔里那颗冰冷的心,正因为这重生后第一场小小的、精准的反击,而剧烈地搏动着。
那是一种带着血腥味的、复仇的岩浆在奔涌的快意。僵持只持续了短短几息。对苏清荷而言,
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苏清荷猛地吸了一口气,
那口冰冷的空气似乎强行压下了她翻腾的、几乎要冲破伪装的怒火。
她脸上那碎裂的、扭曲的表情被强行拼凑起来,嘴角重新艰难地向上扯动,
试图恢复那副宽容大度主子的面具,只是那笑容僵硬无比,比哭还难看十倍,
眼底的寒冰和怒火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罢了!”她猛地转回头,不再看忍冬,
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了她的眼。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强装出来的疲惫和深深的无奈,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利:“我不过随口一提,你这丫头,怎的如此死心眼儿!一点小事,
也值当去惊扰母亲和管事们?没得让人笑话我们听荷轩的人不懂规矩,眼皮子浅!
”她用力地挥了挥手,宽大的袖子带起一阵沉香的冷风,动作里充满了烦躁的驱赶意味,
更像是在驱赶某种令她极度不安的东西。“下去吧!看着你就……烦心!”“是,小姐。
”忍冬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听不出丝毫的委屈或恐惧。她依言起身,动作利落干脆,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就朝外走去。步履间,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冰冷刺骨、怨毒如蛇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
死死地钉在她的背上,几乎要将她的青布衣衫灼穿两个洞。踏出房门,
清晨微凉的、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冲淡了身后那令人窒息的沉水香。
忍冬站在廊下,没有立刻离开。她微微侧过脸,
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带着冰冷的审视扫向身后那扇紧闭的、象征着囚笼的房门。
隔着薄薄的门板,
她仿佛能“看”到里面那张因愤怒、失控和巨大恐慌而彻底扭曲的“淡泊”面容。果然,
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闻的瓷器碎裂声,带着主人压抑到极致的狂暴,
隐约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尖锐又短促。忍冬的唇角,终于勾起一个冰冷而真实的弧度。
人淡如菊的大小姐,这才刚开始啊,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啊这苏府的天,
这看似繁花似锦、实则等级森严如牢笼的深宅大院,从她重生醒来的这一刻起,
便注定要被她亲手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2 伪善的假面,她忍冬,撕定了!
---日子在苏府精致压抑的牢笼里滑过。听荷轩表面风平浪静,暗流汹涌。
忍冬清晰地感觉到,苏清荷看她的眼神变了。虚伪“宽容”薄纱撕去,只剩审视、猜忌,
急于找回掌控的冰冷。试探如毒蛇缠绕。午后,苏清荷斜倚贵妃榻,把玩玉柄墨竹团扇。
目光落在窗外西府海棠,半晌,悠悠叹气:“这天儿,午睡起来总觉得口中寡淡得很。
”她微蹙秀眉,带着惹人怜惜的困扰,
“听闻大厨房今日新得了一批江南来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滋味想必极好。可惜啊,
”话锋一转,充满无奈自矜,“这个时辰,份例早没了。我这性子,最厌烦为口吃食争抢,
没得让人看轻。”团扇轻摇。她眼波流转,状似无意扫过垂手侍立的忍冬——去,
想办法弄来,话由你说。忍冬心中冷笑连连。前世种种,她奔波劳碌,受尽冷眼。
好处尽归小姐,黑锅却由她背。这一次,不再踩坑。忍冬微屈膝,面露为难:“小姐说的是,
大厨房规矩严,过了晌午的点心份例,怕是真的难了。”苏清荷摇扇的手微顿,
眼底掠过不耐。忍冬话锋一转,声音平稳:“不过,奴婢想着,王妈妈最是通情达理。
小姐抄经费神,若实在想吃口甜的垫垫,奴婢这就去问问王妈妈,看看今日点心可有多的?
若有多的份例,能否匀我们一份?若没有便罢了,小姐向来体恤下人,定不会让王妈妈为难。
”一番话,滴水不漏。把“想吃”变“体弱需要”,把“争抢”变“询问匀多余的”,
扣上“体恤”高帽,铺好“没有就算了”的后路。苏清荷捏扇柄的手指收紧,骨节泛白。
盯着忍冬平静无波的脸,一口气堵在胸口。忍冬的话挑不出错,
甚至显得她苏清荷格外“懂事”!可她想要的是独一无二的优待,
是忍冬低声下气“争”来的特权!不是“匀一点”的施舍!“……罢了。
”苏清荷牙缝挤出两字,脸色发青,“一点小事,值得跑一趟?平白显得我嘴馋。不用去了!
”“是,小姐。”忍冬应得干脆。第一次试探,苏清荷无功而返,憋闷气。没过两天,
麻烦的事又来了。苏清荷春日宴要穿的藕荷色绣缠枝莲外衫,因她挑剔花样拖到期限。
针线房李娘子催几次,苏清荷以“不急,要精细”为由挡回。眼看日子迫近,
她才刚想起来一样。“忍冬,”苏清荷坐梳妆台前,由青黛篦头,语气慵懒,
“我那件预备春日宴穿的藕荷色外衫,针线房那边……还没个准信儿?李娘子做事这般拖沓,
日子就要到了。”她从铜镜看忍冬影子:“你替我去一趟,‘提醒’一下李娘子,
这是我赴宴要穿的,让她务必上心,早些赶出来。她若实在忙不过来……”拖长尾音,
暗示十足,“让她知道轻重缓急。”让她去施压当恶人,逼针线房优先伺候。忍冬心中了然。
微躬身:“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问问。”针线房一片忙碌。李娘子焦头烂额指挥绣娘赶工,
看到忍冬,眉头皱起,语气硬邦邦:“忍冬姑娘?大小姐又有吩咐?
” “又”字咬得格外重。忍冬脸上没有倨傲,带着理解和歉意。走近,声音放低,
诚恳:“李娘子辛苦。大小姐让奴婢来问问,她那件藕荷色外衫进度如何了?
”李娘子火气“噌”地上来:“进度?现在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花样改来改去,
拖了多久!我们针线房又不是只伺候听荷轩一家!眼看春日宴……”“李娘子息怒,
”忍冬连忙打断,语气安抚,“大小姐知道针线房近来忙。特意交代奴婢,
说‘李娘子她们最辛苦,若是实在赶不及,晚几日也无妨。衣裳是小事,
莫要为了赶工熬坏眼睛身子’让奴婢务必把话带到。”“啊?”李娘子满腔抱怨噎住。
狐疑看忍冬:“大小姐……真这么说的?”“千真万确。”忍冬一脸真诚,“大小姐还说,
她最体恤下人不易,一件衣裳而已,不必为此伤了和气,让娘子们为难。
”李娘子怒色消散大半,变复杂受宠若惊。搓手,语气缓和:“这……大小姐真是……体恤。
其实……外衫主体好了,就差边角滚边和盘扣,最迟后日,后日一定送去!绝不误春日宴!
”“那真是太好了,有劳李娘子和各位姐姐费心。”忍冬感激一笑,说几句体己话离开。
回听荷轩,忍冬如实“回禀”:“小姐,奴婢问过了。李娘子说外衫主体已好,
就差边角滚边盘扣,最迟后日定能送来。奴婢按小姐意思,嘱咐李娘子不必赶太急,
身子要紧。李娘子很是感念小姐体恤呢。”苏清荷正由青黛染指甲,闻言,
捏细毫笔蘸蔻丹的手猛顿,一滴鲜红污了细棉布。她猛抬头,死死盯忍冬!眼神淬火刀子!
感念?体恤?谁让她说这些!她要衣服立刻马上!要忍冬去施压!结果忍冬替她做了好人!
把她架到“体恤”火上烤!现在后日送来,她还能催?催就是自己打脸!邪火直冲天灵盖。
看着忍冬平静恭顺的脸,只觉得无比刺眼可恨!“你……很好!做得……很好!
”苏清荷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挤出。指甲鲜红如凝固血。青黛看苏清荷铁青脸色,
又看垂首忍冬,眼珠一转,嘴角幸灾乐祸冷笑。小心擦拭蔻丹,
用不高不低、忍冬能听见的声音嘟囔:“有些人啊,就是仗着小姐菩萨心肠,
越发蹬鼻子上脸,连主子真正要什么都揣摩不准,净会自作聪明地卖好,结果呢?
净耽误事儿!”这话火上浇油。苏清荷胸膛起伏,猛将细毫笔拍妆台,“啪”地脆响。
再也维持不住淡然面具,声音尖利:“滚!都给我滚出去!看着就心烦!”忍冬依言,
平静退出。背对紧闭房门,能想象苏清荷扭曲的脸和青黛小人得志嘴脸。门内,压抑喘息后,
瓷器狠狠掼地碎裂刺耳!忍冬脚步不停。嘴角冰冷弧度。体面?规矩?
苏清荷束缚别人、方便自己攫利的工具。既然你要“体恤”,就帮你“体恤”得彻彻底底!
试探反制无声上演。忍冬如滑不留手顽石,每次化解苏清荷算计,反让她吃瘪。
苏清荷耐心耗尽,“人淡如菊”假面难维持。终于,沉闷午后,
苏清荷决定给这不听话丫鬟狠狠教训。机会来了。苏清荷烦躁踱步,走到多宝阁前,
目光落角落半旧青瓷梅瓶——去年不甚亲近远方表亲送的普通年礼。阴冷光芒眼底闪过。
她伸手,状似随意去拿,指尖触瓶身瞬间,“不经意”一滑——“哐当——哗啦!
”清脆刺耳碎裂声!青瓷梅瓶摔地四分五裂!“啊!”苏清荷似吓一跳,猛退后,
脸上瞬间布满惊惶“无措”,指着碎片,声音难以置信颤抖委屈,“忍冬!
你……你怎地如此毛手毛脚!这……这可是……” 她本想说“心爱之物”,话到嘴边卡住,
实在说不出口。房门“吱呀”推开。周嬷嬷奉夫人命送时令果子,
刚走到廊下就听见碎裂惊呼。周嬷嬷停在门口,锐利眼睛扫过狼藉地面,
看向“惊惶委屈”的苏清荷,最后目光沉沉落“吓呆”的忍冬身上。苏清荷见周嬷嬷,
眼底得逞快意闪过,委屈更浓,抬帕按并无泪痕眼角,哽咽:“周嬷嬷,您来得正好!
您看看……忍冬她……她失手打碎了我这梅瓶!这……这叫我……” 枷锁就要扣下。
忍冬在栽赃瞬间,身体微绷。前世被人诬陷偷玉镯的绝望无助感袭来,冰冷恨意瞬间驱散。
她没惊慌跪地喊冤,在周嬷嬷审视目光下,缓缓、异常顺从地屈膝跪下。
膝盖接触冰冷坚硬地面,隔着薄衣料,能感觉细小瓷片尖锐。她没看苏清荷虚伪脸,
微垂头面向周嬷嬷,声音不高却清晰平稳,带认命“惶恐”:“奴婢该死!是奴婢一时失手,
惊扰小姐,打碎东西,奴婢甘愿受罚!”干脆认罪,反让苏清荷周嬷嬷一怔。忍冬没等反应,
继续清晰道:“奴婢这就去禀告夫人,向夫人请罪!奴婢月钱不多,但无论瓶子值多少,
奴婢都认!按价从份例里扣,直到扣清!奴婢绝无怨言!”她微抬头,目光飞快扫碎片,
带一丝恰到好处“困惑”“回忆”:“只是……奴婢恍惚记得,这青瓷梅瓶,
是去年年节表少爷府上送的年礼?当时入库单子记‘青瓷梅瓶一对’?库房应有底档可查,
也好让夫人管事们知道具体该扣多少月钱。”最后这句,如投入湖面石子,激涟漪。
苏清荷脸色“唰”变!入库单?底档?她只想用不值钱旧瓶教训忍冬,哪记得登记过!
还一对?那另一个呢?周嬷嬷精明眼睛眯起。锐利目光如探照灯,先落忍冬低垂平静的脸,
再缓缓移向苏清荷掩不住慌乱心虚面容。不值钱旧瓶?年礼?入库登记?还“一对”?
大小姐为这破瓶子大动干戈委屈?再看她明显不自在躲闪眼神……周嬷嬷深宅几十年,
什么阴私没见过?瞬间猜透七八分。这哪是丫鬟毛躁?分明是主子存心找茬,
拿不值钱物件做筏子整治下人!一股厌烦涌上。夫人正烦心,后院还整这些上不得台面勾当!
周嬷嬷目光扫过满地碎片,突然定格在瓶底——半片未摔碎的底款上“辛酉年赵窑制”。
她眼皮猛跳,想起上月夫人刚把整套赵窑梅瓶赏给三姨娘,
其中正缺了个“青釉折枝梅”…… 再看苏清荷瞬间惨白的脸,
她心底冷笑:原来在这等着呢!摔了姨娘的物件栽赃丫鬟,既除了眼中钉又给三姨娘添堵,
好一招借刀杀人!目光冷冷扫碎片,声音不高,
却不容置疑威严浓浓鄙夷:“一个破落户送的旧瓶子,也值当大呼小叫?碎了便碎了,
打扫干净便是!整日里为鸡毛蒜皮哭天抹泪,没得让人笑话苏府小姐眼皮子浅、器量窄!
平白惹夫人烦心!”“一点规矩体统都没有!”她懒得多说,
对身后小丫头吩咐:“果子放下!走!”转身就走,背影透不耐烦冷意。房门关上。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