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速之客与生存法则
苏清颜和王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谁啊？”
王婆清了清嗓子，故意让声音显得苍老沙哑，透着一股病气——这是她在贫民区讨生活多年练出的本事，示弱有时能少惹很多麻烦。
门外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女声，尖利又刻薄，像刮过铁器的砂纸：“王婆子，装什么死？
我看见你傍晚跟那苏府的小***在一块儿了！”
苏清颜的心猛地一沉。
是刘三婶。
昨天闯进破庙想抢她火堆的那个泼妇。
原主的记忆里，这刘三婶是贫民区有名的长舌妇，专靠嚼舌根和占便宜过活，跟赵虎那群人也有些不清不楚的牵扯。
王婆皱紧了眉头，往苏清颜身边凑了凑，低声道：“别说话，我来应付。”
她起身走到庙门后，隔着门板骂道：“刘寡妇你瞎了眼？
哪来的什么苏府小姐？
老身这儿就一堆破柴火，你要抢就尽管进来！”
“少跟我装蒜！”
门外的刘三婶拔高了声音，“我亲眼看见赵虎的人从你这儿拿走好东西了！
那小***肯定藏在你这儿！
柳氏早就放话了，谁要是能了结了她，赏五两银子呢！”
五两银子。
苏清颜在心里冷笑。
原主在苏府的命，就值五两银子。
柳氏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既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又能借贫民区这些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彻底斩草除根。
“你疯了？”
王婆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惊慌，“柳大人家的小姐，哪能是我们这些草民能动的？
不怕官府扒了你的皮？”
“官府？”
刘三婶嗤笑一声，“这贫民区的官差，一年都来不了两回！
再说了，那小***早就被柳氏赶出来了，死了也是白死！
王婆子，我劝你识相点，把人交出来，咱们姐妹平分那五两银子，不比你捡破烂强？”
门板被她拍得砰砰响，夹杂着贪婪的喘息声。
苏清颜能想象出她此刻双眼放光的样子——五两银子，够在贫民区舒舒服服过上半年了。
王婆还想再骂，苏清颜却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
老妇人回头，看见少女冲她摇了摇头，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透着一种沉静的锐利。
“刘三婶，”苏清颜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透过门板传了出去，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你想要五两银子，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命拿。”
门外的拍打声骤然停了。
刘三婶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里面的人敢接话，随即骂道：“小***，你还敢顶嘴？
等我进去撕烂你的嘴！”
“你可以试试。”
苏清颜走到庙门旁，故意让自己的影子透过门缝映出去，“你以为柳氏真的会给你五两银子？
她不过是想借刀杀人。
你杀了我，回头她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把你送进大牢，到时候别说五两银子，你连命都保不住。”
刘三婶的声音有些发虚：“你、你胡说！
柳大人家是什么身份，怎么会骗我？”
“身份越高，越不在乎咱们这种人的命。”
苏清颜的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深水，“你想想，赵虎刚才从这儿拿走了硫磺和盐，那些东西够他换不少钱了，他为什么没提五两银子的事？
因为他比你聪明，知道那是个烫手山芋。”
她故意加重了“赵虎”两个字。
在这贫民区，赵虎的名字比官府还有威慑力。
刘三婶再蠢，也该知道跟赵虎抢食没有好下场。
门外沉默了很久，久到王婆都以为刘三婶走了，却听见她嘟囔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声音里的嚣张己经没了大半。
苏清颜知道，对付这种人，光靠吓是没用的，得给点实实在在的好处。
她想了想，继续道：“我知道你儿子咳嗽了半个月，没钱看大夫。
我这儿有个方子，用枇杷叶煮水，加些蜂蜜，喝三天就能好。
你要是现在走，我就把方子告诉你。”
这话一出，门外的刘三婶明显慌了。
她儿子的病确实是她的心头病，贫民区的赤脚医生开了几副药都没用，家里的钱早就花光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儿子生病？”
“昨天你闯进来的时候，我听见你跟人念叨过。”
苏清颜半真半假地说，“信不信由你。
反正病死的是你儿子，跟我没关系。”
她算准了刘三婶舍不得儿子。
在底层挣扎的人，或许会为了钱铤而走险，但软肋往往也更明显——那点可怜的亲情，就是她们最放不下的东西。
又过了片刻，门外传来刘三婶咬牙切齿的声音：“方子！
你把方子说清楚！”
“枇杷叶要选老的，刷干净绒毛，晒干了煮水。
没有蜂蜜就加两勺麦芽糖，早晚各一次。”
苏清颜说得条理清晰，像模像样，“记住，绒毛一定要刷干净，不然会有毒。”
这些都是她在现代做科普时讲过的常识，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门外没了声音，只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苏清颜知道，刘三婶走了。
王婆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我的乖乖，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
就不怕她真闯进来？”
“她不敢。”
苏清颜靠在门板上，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刚才强装镇定，其实手心全是汗，“她这种人，贪财但更惜命。
赵虎和她儿子，总有一个能镇住她。”
王婆看着她，眼神复杂：“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苏清颜笑了笑，没说话。
人总是要变的，尤其是在生死关头。
她不能再是那个在急诊室里只需要考虑病情的医生了，在这里，活下去需要的不仅仅是专业知识，还有手腕和勇气。
火塘里的火苗渐渐小了下去，王婆添了些枯枝，火光重新亮起来，映着两人的脸。
“不过，你刚才说的方子……真有用？”
王婆还是有些担心，“别到时候治坏了人，刘三婶更要来找麻烦。”
“有用。”
苏清颜肯定地说，“枇杷叶本身就是药材，只要处理得当，止咳效果很好。”
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王婆，这附近有药店吗？”
“有是有，在街口，叫‘回春堂’。”
王婆奇怪地看着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药铺的掌柜黑得很，咱们这种人哪敢进去？”
“我想去看看。”
苏清颜说，“就算买不起药，看看药材的样子也好。
说不定……能找到些赚钱的门路。”
她想到了自己的专业。
如果能在这里找到合适的药材，或许可以尝试着做些简单的药膏、药丸，至少能解决自己和王婆的温饱问题。
王婆还想再说什么，庙门外突然又传来响动。
这次不是敲门声，而是一种很轻的、像是有人踩在积雪上的声音。
两人瞬间警惕起来。
“谁？”
王婆握紧了身边的石块，声音发紧。
没有人回答。
但苏清颜能感觉到，门外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她示意王婆退后，自己则悄悄挪到门缝边，往外看。
月光下，三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站在庙门外，身形挺拔，不像是贫民区的人。
为首的那人戴着兜帽，看不清脸，但苏清颜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块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那绝不是普通人能戴的东西。
这些人是谁？
是柳氏派来的？
还是……赵虎的人去而复返？
不等她想明白，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抬手，轻轻推开了虚掩的庙门。
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火塘里的火苗剧烈摇晃。
苏清颜下意识地挡在王婆身前，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黑衣人走进来，兜帽下的目光扫过破庙，最后落在苏清颜身上。
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睛，像寒潭一样，看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阁下是……”苏清颜强压着恐惧，开口问道。
她知道，现在示弱只会任人宰割，就像对付刘三婶时一样，她必须撑下去。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偏头，对身后的人说了句什么。
声音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苏清颜没听清。
但她听懂了下一句话。
身后的黑衣人上前一步，声音冰冷：“奉太子令，特来‘请’苏小姐回府。”
太子？
苏清颜的脑子“嗡”的一声。
她怎么会惊动太子？
原主的记忆里，苏家和***并无太多牵扯，柳氏虽然狠毒，但绝不敢惊动皇家。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黑衣人己经逼近了一步，伸手就要抓她的胳膊。
苏清颜猛地后退，却被身后的石像挡住了去路。
“我不认识什么太子！
你们找错人了！”
她喊道。
为首的黑衣人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刻意变过声：“苏小姐，不必挣扎。
太子殿下有令，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最后西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苏清颜的心里。
看来，这一次，是真的躲不过去了。
她看着逼近的黑衣人，又看了看吓得瑟瑟发抖的王婆，突然握紧了拳头。
不，不能就这么跟他们走。
她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要抓她，但首觉告诉她，一旦跟这些人走，就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火塘里的枯枝“噼啪”一声爆开，火星溅到旁边的干草上，燃起一小簇火苗。
苏清颜的目光落在那簇火苗上，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她悄悄挪动脚步，靠近火塘，手指摸到了一块趁手的石头。
就在黑衣人再次伸手的瞬间，她猛地抓起石头，不是砸向黑衣人，而是狠狠砸向了火塘！
滚烫的火星瞬间西溅，落在干草上，借着穿堂风，“腾”地一下燃起了大火！
“快走！”
苏清颜一把推开王婆，自己则趁着黑衣人被火光逼退的瞬间，冲向了庙后那堵矮墙。
身后传来黑衣人的怒喝声，还有追赶的脚步声。
苏清颜不敢回头，拼命地爬上矮墙，纵身跳了下去。
落地时脚踝传来一阵剧痛，她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冲进了身后的密林。
黑暗中，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跑，只知道必须远离那座破庙，远离那些自称“太子令”的黑衣人。
身后的火光越来越亮，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紧紧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