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破旧的窗缝钻进来，卷着消毒水味扑在人脸上。

王桂兰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癌症晚期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

她的头发全白了，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可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还藏着一丝没说出口的秘密。

大女儿小芳坐在床边，低头削苹果，手指因为常年干粗活而粗糙发红。

她三十岁，未婚，脸上的皱纹比同龄人多，眼神里满是疲惫。

这些年，她在县城餐馆刷盘子，风里来雨里去，攒下的钱全砸进了母亲的医药费里。

她不抱怨，至少嘴上不说，可心里总有根刺——妹妹小慧过得比她好，却从不伸手帮衬。

“芳啊……”王桂兰声音微弱，像风吹过的枯叶，“妈有话跟你说。”

小芳抬头，手里的苹果刀顿了一下：“妈，你说吧。”

她尽量让语气轻柔，可嗓子干得发涩。

她知道母亲时日无多，心里既怕又盼，怕的是母亲走了，盼的是能听到一句安慰，哪怕一句“你辛苦了”。

王桂兰颤颤巍巍从枕下摸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递过去：“这是妈的遗嘱。

你看看。”

小芳接过纸，手指不自觉抖了一下。

她展开一看，字迹歪斜却清晰：“本人王桂兰，立遗嘱如下：身后所有财产，包括村中三间瓦房，归小女小慧所有。

2025年3月1日。”

下面还有母亲的手印，红得刺眼，像血。

“啥？”小芳脑子里嗡的一声，手里的苹果掉在地上，滚到床角。

她瞪着母亲，声音拔高：“妈，你啥意思？这房子……给小慧？”王桂兰闭上眼，眼角滑下一滴泪：“芳啊，妈没几天了。

小慧她……命苦，妈得给她留条后路。”

“命苦？”小芳冷笑，眼泪却涌了上来，“她命苦，我就不苦？妈，我是你亲生的！这些年我伺候你，掏空积蓄给你治病，小慧呢？逢年过节才来看一眼，房子给她？你偏心！”病房里安静得吓人，只有窗外风声呜咽。

王桂兰喘着气，半晌才挤出一句：“芳啊，妈对不起你。

可小慧……她没爹没娘，妈欠她的。”

“欠她？”小芳气得站起身，椅子腿刮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没爹没娘，我有爹吗？你告诉我，我爹是谁？我从小到大，连他长啥样都不知道！你欠她，那我呢？你欠我的，谁来还？”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小慧走了进来。

她二十五岁，穿着干净的羽绒服，手里提着一袋水果，身形比小芳娇小，皮肤白皙，像没吃过苦的人。

她在镇上开了家小超市，生意虽不大，却比小芳体面。

“姐，你咋了？嗓门这么大？”小慧放下水果，见小芳满脸怒气，又瞥见地上的苹果碎片，皱眉问，“妈又说啥了？”小芳一把将遗嘱摔到她面前，纸片飘到地上：“你自己看！妈把房子给你了，三间瓦房，全给你！”小慧愣住，弯腰捡起遗嘱，扫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抬头看向母亲，低声问：“妈，这是真的？”王桂兰点点头，气息更弱了：“小慧，妈没啥能留给你的，就这房子……”还没说完，小芳冲过去抢回遗嘱，手指攥得发白：“凭什么？妈，你说清楚！她凭什么拿我家的东西？”她转向小慧，眼神像刀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背着我哄妈改遗嘱？”小慧被吼得后退一步，脸色一沉：“姐，你啥意思？我哄妈？我啥时候要过这房子？妈自己写的，跟我啥关系！”“没关系？”小芳咬牙，声音里满是怨气，“你二十年没干过一天重活，超市开得风生水起，我呢？我在县城刷盘子，睡地下室，攒的钱全给妈治病！你凭啥拿这房子？你个外人，有啥资格？”“外人？”小慧眼圈红了，声音也拔高，“我喊她妈二十年，伺候她洗衣做饭的时候，你在哪？我在她身边哭的时候，你在哪？你眼里就没我这个妹妹！”姐妹俩针锋相对，病房里火药味浓得呛人。

小芳气得发抖，猛地撕碎遗嘱，纸片像雪花飘了一地。

她指着小慧吼：“外人就是外人！你不配！”小慧扑过去捡碎片，眼泪啪嗒掉下来：“姐，你撕它干啥？这房子是我应得的！妈说了，她欠我！”“欠你？”小芳冷笑，眼泪却止不住，“她欠你的，我还还不下！你滚出去！”她推了小慧一把，小慧踉跄撞到床边，哭喊：“你凭啥赶我？我也是她女儿！”争吵声吵醒了隔壁病房的病人，护士小李急匆匆跑进来，手里端着药盘，皱眉劝道：“你们别吵了，桂兰婶刚吃药，禁不起折腾！”小芳喘着粗气，瞪着小慧没说话。

小慧蹲在地上捡纸片，手指发抖，眼泪滴在遗嘱碎片上。

小李叹口气，放下药盘，弯腰帮忙捡，无意中从病历夹里掉出一张泛黄的纸。

小芳眼尖，一把抢过，纸上字迹模糊却还能辨认：“1995年3月，王桂兰领养弃婴，女，名小慧。

经乡政府登记。”

旁边还有个模糊的手印，和遗嘱上的很像。

“这是啥？”小芳愣住，手指攥紧纸张，抬头瞪着母亲，“妈，这是真的？她真是捡来的？”王桂兰睁开眼，气息微弱，点了点头：“芳啊……是。

妈捡了她，养了她。”

小芳心头一震，像被雷劈中。

她盯着小慧，脑子里乱成一团。

小慧真是捡来的？那母亲为何还要把房子给她？她转头看向母亲，声音发颤：“那你更不该偏她！我才是你亲骨肉！她算啥？”小慧抬起头，眼泪挂在脸上，声音哽咽：“姐，我是捡来的又咋样？我喊她妈二十年，她疼我养我，我就是她女儿！”小芳冷哼：“女儿？你没血缘，算哪门子女儿？”她转向母亲，语气里满是质问，“妈，你说清楚，小慧到底哪来的？为啥你对她比对我好？”王桂兰喘着气，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芳啊……妈对不起你。

小慧她……她妈死了，扔在村口，我看着她可怜，就抱回来了。

她没爹没娘，我得给她留点东西……”“留点东西？”小芳气得笑了，眼泪却止不住，“那我呢？我爹呢？你告诉我，我爹是谁？他死了还是活着？你不说，我一辈子都不知道！”王桂兰闭上眼，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小芳心如刀绞，她扔下领养协议，转身冲出病房，眼泪模糊了视线。

她不想再听母亲的解释，也不想再看小慧那张脸。

小芳跑出医院，站在院子里，冷风吹得她瑟瑟发抖。

她蹲下身，双手抱头，眼泪一滴滴砸在泥地上。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一个人挑着担子种地，晚上缝补衣服到深夜，却从不说苦。

她问过母亲：“我爹呢？”母亲总是沉默，或者说：“别问，妈养你。”

她一直以为母亲是寡妇，独自拉扯她长大。

可现在，小慧是捡来的，母亲却把房子留给她，这算什么？她心里的刺越扎越深，疼得她喘不过气。

“我才是亲生的啊……”小芳低声呢喃，“我掏心掏肺对她，她却把家产给个外人。

妈，你咋这么狠心？”她想起这些年自己在县城的日子。

餐馆里油烟呛得她咳嗽，冬天刷盘子手冻得裂口，夏天汗水湿透衣服，可她咬牙扛着，只为给母亲多攒点医药费。

小慧呢？逢年过节回来一趟，带点水果，说几句好听话，就成了母亲的宝贝。

她越想越恨，恨母亲偏心，恨小慧抢走属于她的一切。

另一边，小慧坐在病房里，手里攥着领养协议，眼泪止不住。

她从小知道自己是捡来的，可母亲从没让她觉得少了什么。

她五岁时发高烧，母亲背着她走了十里山路找医生；十五岁时想读书，母亲卖了家里唯一的老母鸡供她上学。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母亲的女儿，哪怕没血缘，也是亲的。

可现在，小芳撕碎遗嘱的那一刻，她心底的依靠也碎了。

她低声问母亲：“妈，你为啥不告诉我？我真是捡来的，你为啥不早说？”王桂兰摸了摸她的手，声音微弱：“小慧，妈怕你知道，觉得自己没根。

妈欠你的，比欠小芳的多……”小慧没听懂，可眼泪却越流越多。

她抬头看向门外，小芳的身影早已消失。

她心里酸涩，喃喃道：“姐，我没想抢你的东西。

可妈的心，我也不想丢……”夜深了，病房安静下来。

王桂兰睡了过去，呼吸微弱。

小李收拾药盘时，无意嘀咕了一句：“桂兰婶真怪，昨晚还拖着病体去隔壁病房看那个老头……”小慧一愣，抬头问：“啥老头？”小李摆摆手：“隔壁那个昏迷的，姓刘，六十多岁。

桂兰婶每天都去，给他擦脸喂水，比对你们还上心。”

小慧心头一紧，没说话。

她起身走到门口，朝隔壁病房看了一眼，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

她隐约觉得，那扇门背后，藏着母亲没说出口的秘密。

第二章：隔壁病房的秘密2025年3月3日深夜，乡下卫生院的走廊里冷风嗖嗖，昏黄的灯光映在斑驳的墙上，像鬼影晃动。

小慧站在母亲病房门口，手里还攥着那张泛黄的领养协议，那句无心的话：“桂兰婶昨晚还去隔壁病房看那个老头……”她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母亲。

王桂兰睡得不安稳，眉头紧锁，嘴里偶尔呢喃几句听不清的话。

小慧心头一紧，母亲这些天瘦得像纸人，可每天拖着病体去看隔壁的病人，这到底是为什么？她攥紧协议，推开病房门，朝隔壁走去。

走廊尽头，隔壁病房的门虚掩着，透出一丝微光。

小慧轻轻推开门，消毒水味扑鼻而来。

病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满脸疤痕，像是被火烧过留下的痕迹。

他闭着眼，呼吸微弱，床头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时的王桂兰，抱着个婴儿站在田埂上。

小慧愣住。

她走近一看，照片里的母亲年轻俊俏，眉眼温柔，那个婴儿眉眼依稀像她小时候。

她心跳加快，手指颤抖地拿起照片，低声喃喃：“这……是我？”这时，护士小李端着水盆走进来，见小慧站在床边，吓了一跳：“哎哟，小慧，你咋在这儿？吓死我了！”小慧转头，声音发颤：“小李姐，这老头是谁？为啥我妈天天来看他？”小李放下水盆，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他叫刘根生，村里人，六十多岁，昏迷快一个月了。

桂兰婶每天都来，给他擦脸喂水，有时候还偷偷哭。

我问过，她不说，只让我别告诉你们。”

“刘根生？”小慧皱眉，名字有点耳熟，可想不起在哪听过。

她指着照片问，“那这照片呢？为啥有我妈？”小李耸肩：“不知道。

可能是他亲戚吧。

桂兰婶挺宝贝这张照片，每次来都盯着看。”

小慧心乱如麻。

她回头看向病床上的老人，那张满是疤痕的脸陌生得可怕，可母亲的举动却像在诉说一段隐秘的往事。

她咬了咬牙，决定第二天找小芳一起弄清楚——这个刘根生，到底和她们什么关系。

第二天一早，小芳顶着红肿的眼睛回到医院。

她昨夜在村口老槐树下蹲了一宿，冷风吹得她浑身发僵，可心里的火却没熄。

她一进病房，就见小慧坐在母亲床边，低头削苹果，气氛安静得诡异。

“姐，你回来了。”

小慧抬头，语气小心翼翼，“昨晚我……”“别叫我姐！”小芳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你个外人，少跟我套近乎。

妈醒了吗？”小慧咬唇，低声道：“还没。

姐，你别这样，我没想跟你抢啥。”

“抢？”小芳冷笑，瞥了眼床头散落的遗嘱碎片，“房子都给你了，还说没抢？你脸皮真厚！”小慧眼圈一红，放下苹果刀：“姐，遗嘱是妈写的，我没要过。

你要恨，就恨妈，别冲我来。”

“恨妈？”小芳气得胸口发抖，“我恨她偏心，可我更恨你！你个捡来的，凭啥分我家东西？”争执声吵醒了王桂兰，她睁开眼，虚弱地喊：“别吵了……你们别吵……”小芳转头，语气里满是委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