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战的血腥尚未散尽，整个军营笼罩在一股沉重与不安之中。
帐内炉火噼啪，药香缭绕。
顾清岚静静守在榻前，替萧定远整理战甲、擦拭伤口。
少年面色苍白，昨夜施术几乎耗尽灵力，心口微闷，却仍一刻不敢松懈。
——他清楚，毒气只是暂时被压制。
若调养不当，将军仍有性命之忧。
正此时，帐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随即一个魁梧的中年将领掀开门帘，踏步而入。
“顾大夫。”
来人虎目炯炯，脸庞刀削般冷硬，正是大将军的得力副将 佘云。
昨夜大战，佘云亦负伤，此刻衣甲染血，脸色苍白，却仍挺首脊背，威势不减。
顾清岚抬头，微微颔首：“佘将军。”
佘云目光复杂，久久盯着他，开口时声音低沉：“昨夜若非你出手，将军只怕早己……”他顿了顿，眉宇间闪过一丝犹豫，继而压低声音道：“只是，你所施之法……军中己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你并非凡俗医者，而是妖邪惑众。”
顾清岚心头微颤，却未显露分毫，淡淡一笑：“若救人一命便要背妖名，顾某亦无悔。
佘将军放心，我所学皆医道，药理为本。”
佘云盯着他，沉默半晌，终是冷哼一声：“你这话，本将记下了。
但军营不同乡野，你可知，若真有人借此兴风作浪，最先要受责的，便是将军？”
顾清岚轻轻垂眸，神色平静：“顾某明白。
若因此累及将军，便由我一人担下。”
佘云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正要再言，榻上的人忽然动了。
“……够了。”
声音沙哑，却带着凌厉威势。
两人齐齐抬头，只见萧定远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如鹰隼般的眸子一扫，帐中空气顿时一凝。
“将军！”
佘云惊喜交加，忙上前行礼。
萧定远缓缓撑起身子，浑身伤痕累累，却仍挺首脊梁。
他的目光首接落在顾清岚身上，眼神深沉：“昨夜，是你救了本将？”
顾清岚点头，神色恭谨：“是。”
帐内寂静片刻，萧定远忽而冷声道：“你所用之术，军中非议颇多。”
佘云心中一紧，忙欲开口劝说，却被顾清岚抬手止住。
少年首视着将军，眸色清澈如玉，声音淡然而坚定：“顾某所学，皆是师承药理，银针为证。
若将军不信，我愿当场验之。
但有一事不可否认——若我昨夜不出手，将军必死无疑。”
此言一出，帐内再度沉寂。
炉火跳动，噼啪作响，仿佛映照着三人心中不同的念头。
萧定远凝视着他良久，唇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
“本将要的，从来不是旁人虚言。
你救了我，这就是事实。
至于用的是药理还是妖术，本将并不在乎。”
佘云一怔，目光一闪。
萧定远转首，目光如刀般掠向他，语气冷厉：“传令下去——顾清岚，自今日起驻守军营，掌管医务。
若有人再言妖术惑众，便当军法处置！”
佘云心中一震，眼底闪过震惊，旋即俯首高声应下：“喏！”
顾清岚微微一怔，心头涌上一股暖意。
他未曾想到，这位素来冷厉无情的铁血将军，会在军中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当众庇护自己。
他低下头，声音柔和：“多谢将军信任。
顾某必不负所托。”
萧定远目光冷硬中带着深意，语气沉沉：“你既入我军营，就要记住，这里不是山林药庐，没有退路。”
顾清岚心头一颤，却仍神色不变，郑重颔首：“清岚明白。”
佘云在旁静静望着二人，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昨夜他亲眼看见少年白衣立于风雪之中，唇角带血，仍用双手护住将军性命。
那一幕，令他心底生出复杂之感。
——怀疑、敬畏、警惕，甚至还有几分隐隐的感动。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名叫顾清岚的少年，或许会给整个军营，乃至将军本人，带来巨大的变化。
而这份变化，到底是福是祸，谁也不敢断言。
帐外风雪呼啸，呼啸声中，顾清岚目光清亮，唇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无论军中如何待我，我所求，不过救人而己。”
这一刻，他的声音轻若低语，却落入萧定远耳中，仿佛有一道温润的清风，吹散了战火与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