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虞,萧候府邸。这是沈知微来到萧家的第三个年头,
府中上下都默认她是未来的萧侯夫人。但今天,她给萧衍的表姑母侍疾时,却在书柜最里头,
看到了一张婚书。男方姓名写着萧衍。女方那栏,却不是她沈知微。
赫然是那个她日日端汤喂药、悉心照料的“表姑母”云舒!三年前,沈家被冤枉***受贿,
她在流放的路上被流寇掳走,是萧衍救了她。他说她父亲生前对自己有恩,
便将她接进府里安置。对外只说是 "故人之女",还让她去府里最清静的漱玉轩,
照看那位据说是他表姑母的云舒。这三年,她掏心掏肺待萧衍,把他当成救命恩人,
当成唯一的依靠。对云舒的照料,更是不敢有半分懈怠。可今天……三年的情意,
被这张冷冰冰的婚书碾得粉碎!她的心跳骤然停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沈知微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不信!
这里头一定有什么隐情!她得去找萧衍问个明白!……萧府在城南僻静处有一处别院,
是萧衍平时处理军务机要的地方。沈知微的马车几乎是疾驰而至。“沈姑娘,
侯爷正在书房议事……”听守卫这么说,沈知微稳了稳心神,快步走向书房。书房门虚掩着,
里头的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她正要敲门,里面传来的对话却瞬间让她愣在了原地。
是萧衍副将陈锋的声音:“侯爷,秦太医那边……还是没办法吗?
云舒姑娘的昏睡之症……当真无解了?
”萧衍的声音透着沈知微从未听过的疲惫与焦躁:“都三年了!要是他们有办法,
云舒早醒了!太医院那群废物,一个有用的都没有!”短暂的沉默后,陈锋的声音压低了些,
带着犹豫:“侯爷,恕属下直言,您对沈姑娘……近来似乎有些不同了?当初您把她救回来,
接进府里,不就是因为秦太医意外发现,她的心头血当药引,能唤醒云舒姑娘吗?
”话音落下,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沈知微站在门外,瞬间如遭雷击!
原来三年前那场 "救命之恩",竟然是他精心编织的骗局吗?原来在萧衍眼中,
自己不过是个能随便取用的工具吗?“有什么不同?
”萧衍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陡然响起,瞬间击碎了沈知微最后一丝幻想,
“本侯自然记得!只要能让云舒醒过来,就算抽干她的血,我也在所不惜!
”“本侯自始至终,心里只有云舒一人。”萧衍的声音有些自责,
“要不是当年我意气用事写下那封休书,她也不至于负气出走,变成现在这样……”休书?!
门外的沈知微,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轰然坍塌。原来他们真是夫妻!
自己眼中需要敬重的长辈,竟是萧衍明媒正娶的妻子!原来萧衍对她所有的好,
都只是为了把她养得气血足些,好剜她的心口血,去续他心上人的命!彻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沈知微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没哭出声。
不能倒在这里!绝对不能!沈知微踉跄着后退,转身奔向马车,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2.回到萧侯府邸,沈知微将自己关在房中许久。再推开门时,她脸上已无泪痕,
只剩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她需要个铁证,一个能彻底掐灭心里最后一点火星,
让自己死也死得明白的铁证!她还记得有一次,向他汇报云舒用药情况时,
他从书房那个不起眼的多层红木提盒中取东西时,她似乎瞥见个上锁的小抽屉,
他用一把精巧的黄铜小钥匙打开的。她细细回想,那把钥匙是从腰间锦囊里取出的,
而萧衍换下的衣物由贴身侍女收走前,锦囊总会先取下,放在房里。想到这里,
她已然走到了萧衍的卧房。所幸,卧房外并无卫兵把守,附近也没见侍女的影子。
她推门而入,心脏狂跳,目光迅速锁定衣架上的锦袍,她快步上前,
手指探入内衬的暗袋……果然!就在这里!沈知微迅速取出锦囊,拿到铜钥匙。她不敢耽搁,
趁着书房守卫换班之际,溜进了书房。拿起那个沉甸甸的提盒,找到最下层带锁的小抽屉。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沈知微的心也随之沉底,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带着股决绝,
猛地拉开抽屉。里面只有几封被拆开过的火漆信件,和一张泛黄的羊皮纸。
她颤抖着手拿起最上面那封信,展开。上面是秦太医熟悉的字迹,字字句句,
如同冷水般浇灭了她最后一丝幻想。“经反复验证,沈氏女,气血充盈,心脉之气旺盛,
心头精血可作为药引使用……轰!沈知微只觉眼前一黑,喉咙里涌上腥甜。
原来自己在他眼中,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一味药材罢了……从此刻开始,
她不会再抱有任何幻想了!随后,她又翻看了其他信件,才知道萧衍为了让云舒醒来,
已经私下进行许多秘密实验了,而父母的死,也是因为自己的血型特殊,
但官宦子弟他不好下手,所以才……良久。沈知微缓缓抬起手,
用袖角狠狠拭去唇边血丝和脸上的泪。她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了房门。铺开信纸,提笔蘸墨,
开始写信。写完,拔下发间那支母亲留下的白玉兰簪,连同密信一起,
交给唯一的心腹丫鬟青黛。“青黛,你现在就出府,去城南济世堂药铺,
寻一位姓莫的老掌柜,把这封信和簪子给他……”“告诉他,归林鸟的契约,我签了。
半月之内,我要结果。”“这事必须保密,绝不能让旁人知道,明白吗?
”青黛望着自家小姐苍白如雪却坚毅如冰的脸,重重点头,把东西紧紧贴在怀里藏好,
身影很快融进沉沉的夜色里。3.两天后。沈知微收到了来自济世堂的回信。
信件背面只有四个力透纸背的小字:“风起,当归。”沈知微面无表情地把信丢进火盆。
就在纸片彻底化为灰烬的瞬间,萧衍身边的一个侍女满脸喜气地走了进来。“沈姑娘,
侯爷在镜月湖的画舫上备了宴席,请您即刻移步,软轿已在门外候着了。”镜月湖上,
波光粼粼。最华贵的那艘画舫灯火通明,流光溢彩,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
沈知微踏上甲板,两侧带甲卫兵认出她,微微躬身让开道路。画舫内,宾客云集,
目光或好奇或探究地落在她身上。“萧侯爷到!”一声通传,满船目光瞬间聚焦。
萧衍一身墨色云锦常服,金冠束发,身姿挺拔,在众人瞩目下款步向她走来。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深邃,仿佛盛满了世间最动人的柔情。
“知微……”萧衍走到她面前,极其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在满船宾客屏息的注视中,
另一只手递上一枚精雕细琢的羊脂玉佩。萧衍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知微,三年相伴,情深意重。今日,我萧衍在此,以山河为盟,
以星辰为誓……”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眼神中充满了“爱意”。“我萧衍,愿聘你为吾妻,
此生不渝,知微,你可愿嫁我?”画舫上顿时陷入一片极致的寂静,
所有目光都落在沈知微身上。羡慕、嫉妒、惊叹、难以置信……沈知微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萧衍的脸。这张曾让她魂牵梦萦,甘愿付出一切去守护的脸,
此刻看来却无比陌生,无比虚伪!她迎着他的目光,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字字清晰。
“侯爷,你今日所言,句句真心?”萧衍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声音洪亮如钟,
响彻画舫:“山河为证,星辰可鉴!萧衍此生,绝不负沈知微!”然而,
他话音未落——一阵急促如骤雨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随后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上甲板,
正是去而复返的陈锋!他脸色煞白如纸,满头大汗,顾不得满船宾客和此刻庄重的场合,
跌跌撞撞冲到萧衍身边。“侯爷!漱玉轩急报!秦太医诊脉,说云舒姑娘的脉象已趋于正常,
有了苏醒之兆!”轰——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
萧衍脸上的所有深情、郑重、温柔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狂喜!
他甚至忘了手中还握着那枚刚当作信物的羊脂玉佩。“此话当真?!”萧衍的声音陡然拔高,
满是不敢置信的狂喜。“千真万确!侯爷,快回府吧!”陈锋急声道。
萧衍猛地甩开沈知微的手,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团碍事的空气。
在陈锋的护卫下,萧衍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画舫。“驾——!”马鞭炸响,骏马长鸣,
萧衍骑着汗血宝马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刚刚响彻云霄的铮铮誓言,
连同画舫上那个他“此生不渝”的女子,瞬间都成了被遗弃在风中的尘埃。
沈知微毫无防备的被他甩开,她踉跄后退几步,
却忘了身后是连接画舫与湖岸、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跳板。一脚踏空!重心瞬间消失!
噗通——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她彻底吞噬!画舫上顿时炸开了锅!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天哪!是沈姑娘!”“快!快救人啊!沈姑娘掉湖里了!
”船上乱作一团。冰冷的湖水疯狂地灌入她的口鼻,包裹着她不断下沉的身体。
随着最后一丝意识消失,沈知微连同这三年的情意,缓缓沉入镜月湖的深处。
4.湖水冰寒刺骨,沈知微感觉自己像一片枯叶,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沦。
冰冷的湖水似乎还包裹着她,挤压着她的胸腔,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耳边乱糟糟的,像是隔着层厚厚的水幕,隐约能听见远处的喧哗。不知过了多久,
一丝微弱的光亮把她的意识从黑暗里拽了回来,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浓烈的药味充斥鼻腔,沈知微皱着眉头打量起四周,
这不是她的房间,更不是萧府。“姑娘!你醒了?!”一个陌生带着惊喜的声音响起。
沈知微转动眼珠,看到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丫鬟正激动地看着她,脸上满是关切。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沈姑娘,
这里是城南济世堂的后宅静室。”丫鬟说着,连忙倒了杯温水,小心扶她起来,
喂沈知微喝下,“莫掌柜吩咐了,让奴婢好生照料您,算上今天,您都昏迷五天五夜了,
真是吓死人了!”济世堂?莫掌柜?沈知微混沌的脑中划过一道清明!是青黛!
是她让青黛送的那支白玉兰簪和密信!归林鸟!他们真的出手了!“是……你们救了我?
”沈知微缓了缓神,试探着问,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
丫鬟先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侯府的人把您从镜月湖捞上来的,当时姑娘气息微弱,
命悬一线。”“萧侯爷将姑娘送回府中,但府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侯爷听说济世堂莫掌柜的独门针药对溺水之症有奇效,便将您送来了。”闻言。
沈知微的心猛地一沉。萧衍将她送来的?是愧疚?还是怕她死在侯府坏了他的名声?亦或是,
怕自己死了,就没人能救云舒了?一股冰冷的恨意瞬间压过了身体的虚弱。沈知微闭上眼,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萧衍!你好狠的心!连让我痛快地死了都不肯吗?“侯府现在如何了?
”过了许久,沈知微缓缓睁开眼睛,声音依旧沙哑,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丫鬟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低声道:“听说那位一直昏迷不醒的云舒姑娘,
现在是真的醒过来了,侯爷日夜守在漱玉轩,连朝都不上了,
衣不解带地陪着……”听到这里,沈知微扯了扯嘴角,虽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可亲耳听见,
心中还是忍不住泛酸。她嘴角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镜月湖上那场盛大又虚伪的求婚,
萧衍抛下她时决绝的背影,此刻与衣不解带守护云舒的画面重叠。
巨大的失望感和嘲讽涌上心头,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和翻涌的恨意,看向那丫鬟,
眼神平静得像潭死水:“替我谢过莫掌柜救命之恩,烦请告知他,归林鸟的契约,
沈知微定当践诺,半月之期,不会更改。”丫鬟被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决绝镇住,
连忙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回禀掌柜。”丫鬟退下后,沈知微坐起来,她身子虚得厉害,
头也昏沉沉的,但她的神志却异常清醒!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踉跄着走到窗边的铜镜前。镜中的女子,面色惨白如霜,毫无血色,嘴唇干裂。
曾经清亮灵动的眼眸,如今只剩死水般的沉寂,她缓缓抬起手,抚摸着自己冰凉的脸颊。
这张脸,曾被萧衍温柔凝视,也被他弃如敝履。这具身体,曾被他精心豢养,只待时机成熟,
便要剜心取血。沈知微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嘲弄的弧度。萧衍,
你将我救活,到底是想赎罪?还是想继续实施你那龌龊的计划?可惜啊……从今往后,
我沈知微,再也不是任你摆布的鱼肉了。5.接下来的日子里,沈知微一直在济世堂静养。
莫掌柜亲自为她诊脉施针,对外只说是治溺水落下的寒症。几日后。
济世堂外忽然来了队车马。门被人猛地推开,刺眼的阳光涌进来,
萧衍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立在门口。他大步走到沈知微床前,身后跟着两个铁甲侍卫。“知微!
”他声音里带着急意和倦色,眼神复杂地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扫过,“你终于醒了!
我来接你回府。”沈知微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既然醒了,就不必继续在这里待着了,
跟我回去。”萧衍目光紧盯着沈知微,语气里带着不容分说的命令,“备车,回府!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将沈知微从床上架起。沈知微身子还虚,无力反抗,
只能任由他们摆布。她被半扶半架地塞进马车,萧衍紧跟着也坐了进来。车厢内一片死寂,
只有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辘辘声。萧衍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什么,他伸手想碰她的脸颊,
却被沈知微猛地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
但很快又换上那副关切的样子。“知微,那天在镜月湖,是我不对。”他的声音低沉,
带着一丝懊悔,“云舒她突然有了苏醒的迹象,
我是一时情急……”“你落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回去再让秦太医好好给你调养一下。
”沈知微闭上眼,别过脸不再看萧衍。一时情急?真是可笑,不过是毫不在意她罢了,
现在还找什么借口?萧衍看着她抗拒的背影,眉头紧锁,他其实只需要她活着,
不必管她是否配合,可看她这幅模样,心里却莫名有些发刺,还有些烦躁。他想要云舒醒来,
重温旧情,但他也想要沈知微继续温顺地待在他身边。甚至,
还有些贪恋着她那份纯粹的依赖和爱慕。这份自私的念想,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只觉得心头烦躁异常。马车驶入萧府。沈知微被送回了原先居住的听雨轩,
只是院门口多了两名面无表情的带刀侍卫。秦太医每日奉命前来诊脉,
给沈知微开的全是滋补气血的昂贵汤药,苦得难以下咽。萧衍偶尔会来,
带着一些精致的点心和补品,但眼神在她身上游走,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状态。
“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萧衍离开时总是会留下同样的话,语气温和,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沈知微只是沉默地喝着药,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这份死寂般的顺从,
反倒让萧衍心头那丝烦躁更甚。6.沈知薇这几日都被困在听雨轩,除了每日送饭的婆子,
只有秦太医每日雷打不动地来请脉送药。沈知微的身体在大量名贵药材的堆砌下恢复得很快,
脸颊甚至比落水前更红润。这天午后。沈知微正倚在窗边出神,
院门口传来侍卫恭敬的问安声:“见过云舒姑娘!”沈知微的身体瞬间绷紧。
只见一个身着月白罗裙的女子,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她脸色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眉眼却精致如画,看着就令人爱怜。云舒径直走到沈知微面前,
上下打量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看似温柔、实则透着股居高临下地审视笑意。
“这位便是知微妹妹吧?”云舒声音轻柔,“常听侯爷提起,
说这三年多亏了妹妹在府中悉心照料,还每日不辞辛劳地来为我侍奉汤药,这份恩情,
云舒铭记在心。”她特意加重了“侍奉汤药”几个字。沈知微转过头,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
没起身,也没搭话。云舒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她走上前,微微倾身,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带着一丝得意和炫耀:“妹妹落水,侯爷很是挂念呢,
他本打算亲自守着你醒来的,只是我刚醒,离不得人照顾,所以侯爷就守了我几天,
妹妹不会怪我吧?”沈知微脸上依旧毫无波澜,她看着云舒那张写满虚伪和炫耀的脸,
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声响。萧衍端着个炖盅,
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云舒。“舒儿!
你怎么跑出来了?秦太医说了让你静养,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好!”语气里的紧张和温柔,
是沈知微从没听过的。他把炖盅小心递给云舒身边的丫鬟,自然地解下自己的披风,
给云舒披上,动作熟稔又亲昵。“侯爷……”云舒立刻换上娇弱的姿态,顺势轻靠在他臂弯,
声音带着一丝委屈的哽咽,“我听说知微妹妹落水了,就想着来看看她,侯爷不会怪我吧?
”她说着,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沈知微,带着一丝挑衅。“胡闹!你身子要紧!
”萧衍的语气带着宠溺的责备,这才将目光转向窗边的沈知微。
只见她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脸色似乎比云舒还要苍白几分。
萧衍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或许是解释,或许是安抚,
却见沈知微已经移开了视线,重新望向了窗外。云舒敏锐地捕捉到了萧衍瞬间的停顿和异样,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立刻捂住心口,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侯爷,我心口,
突然有些发闷……”“舒儿!怎么了?!”萧衍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紧张地扶住云舒,
满脸焦急,哪里还顾得上窗边那个沉默的身影。“快!传秦太医!”他抱起云舒,
急匆匆地转身离开,目光再也没有落在沈知微身上。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
听雨轩再次恢复死寂。沈知微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她缓缓抬起手,抚上自己心口的位置,
这里,似乎比被冰冷的湖水淹没时,还要冷上千百倍。7.云舒醒来后,
萧衍的心像系在了漱玉轩,每日都会亲自过问云舒的饮食起居,陪她回忆曾经过往。
而听雨轩成了被遗忘的角落,连府里的下人都看出了,谁才是府中的女主人。
萧衍倒并非完全忘了沈知微。他也想去看看她,然而,每当他稍有念头,
云舒那边总会出现些状况,需要他留下来安抚。这天午后,秦太医诊完脉,
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沈姑娘脉象强健有力,气血充盈远胜往昔,
侯爷若知晓姑娘恢复得如此之好,该宽心不少。
”沈知微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端起那碗黑黢黢的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弥漫口腔,
她却尝不出一丝滋味。秦太医刚走,院门口就传来一阵喧哗。“云舒姑娘,您慢点!
”“侯爷吩咐了,您还得静养……”是云舒来了……沈知微放下空碗,
看着云舒被丫鬟簇拥着走进来。她径直走到沈知微面前,目光扫过桌上的空碗,
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带着些怜悯的笑意:“妹妹又在喝药了?秦太医的方子果然管用,
瞧妹妹这脸色……红润得很呢。”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语气,“说来,
妹妹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我可不是什么侯爷的表姑母,而是他的正头娘子,如今我醒了,
念在你侍疾有功的份上,不如,我去求侯爷,让他纳你为妾?”沈知微抬眸看她,
脸上没什么波澜的说:“云舒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侯府的富贵,
姑娘还是自己留着享用吧,我可消受不起。”云舒脸上的笑僵了僵,
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愠怒,她没料到沈知微竟敢如此直白地拒绝她,甚至嘲讽她!
“妹妹怎么如此不识抬举?” 云舒深吸一口气,声音冷了几分,“侯爷心善,念着旧情,
可你要认清自己的位置!你一个无依无靠的罪臣之女,给你个名分,已是天大的恩宠,
你还想怎样?”“难不成,你真信了镜月湖上那些戏言?” 她轻嗤一声,
“那不过是侯爷的一时兴起罢了,你要是当了真,那可就太可笑了!”镜月湖上那场羞辱,
被她如此轻描淡写地撕开。沈知微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平静。
她看着云舒那张写满得意的脸,只当在看个跳梁小丑:“不管是戏言也好,恩赐也罢,
我沈知微,不稀罕。”“你!”云舒被她这软硬不吃的态度彻底激怒,正要发作,
院外忽然传来萧衍低沉的声音。“舒儿?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萧衍大步走了进来,
目光在云舒和沈知微之间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烦躁。他走到云舒身边,
扶住她的手臂,语气带着责备和关切:“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总是不听话?
”云舒立刻顺势依偎进萧衍怀里,声音带着委屈的娇嗔:“侯爷,
我不过是想着知微妹妹孤零零在这,想来陪她说说话,谁知……”她欲言又止,
眼圈微微泛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萧衍的目光再次转向沈知微,带着一丝不耐:“知微,
你又说了什么?”沈知微迎上他的目光,那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缓缓站起身,声音平静无波:“侯爷明鉴,云舒姑娘过来是想给民女求个妾室的名分,
但民女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不想却触怒了云舒姑娘,请侯爷责罚。”“妾室?
”萧衍闻言一愣,随即眉头锁得更紧,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烦躁。他并未想过纳沈知微为妾,
云舒这是在试探他?还是真的好意?他挥挥手,语气带着不耐:“好了!此事不必再提!
舒儿,你身子要紧,别为不相干的人费神……”他半扶半揽着云舒,转身就走,
没有再给沈知微一个眼神。不相干的人……沈知微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
听着那句冰冷的不相干,自嘲的笑了笑。但是……现在这些她都不在乎了。
她现在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彻底摆脱这牢笼的机会!8.几天后的深夜,
青黛悄悄带回一封密信。信的内容很简单,莫掌柜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第二天一早。
济世堂的莫掌柜便以故交的名义,向萧衍求了情,要把沈知微接去济世堂静养。
萧衍正被云舒和朝堂之事弄得心烦意乱,巴不得甩掉沈知微这个麻烦,当下就爽快应了。
济世堂的静室里,房门被轻轻叩响,沈知微没回头。门开了,走进来个穿深灰布袍的老者,
正是济世堂的掌柜,莫问。他挥手让伺候的丫鬟退下,关上房门。“沈姑娘,
”莫问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些历经世事的沧桑感。沈知微这才缓缓转过身,
对着莫问行了一礼:“莫掌柜,救命之恩,知微永世不忘。”莫问摆摆手,
目光如炬地看着她:“不必道谢,归林鸟只渡有缘人,也只收等价之物。姑娘当真想好了?
此次离开,前尘尽断,世间将再无沈知微,而你要付出的代价,远不止那只玉簪。
”沈知微抬起头,脸上没半分犹豫,只有一片死寂:“莫掌柜,我身在地狱,
还有什么代价不能承受?世间早已没了我的我容身之处,不如换个活法。我愿意签死契。
”“死契”二字,她咬得极重。这意味着她要彻底交出过去的身份和自由,
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将成为归林鸟的一部分,只为换一个重生的机会和复仇的力量。
莫问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随即又被凝重取代:“好,沈姑娘果然痛快,
很快会有人来接你,但在这之前,你还有件事要做。”“莫掌柜请讲。”“青黛姑娘的存在,
是你过去身份最大的破绽,也是将来最大的隐患” 莫问的声音没半点波澜,
“归林鸟的规矩,断尾才能求生。要么,让她永远闭嘴;要么,让她彻底消失。”听到这里,
沈知微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更加惨白。莫掌柜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想要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青黛就不能继续活着!青黛……那个她从小当妹妹看待,
也是唯一真心待她的小丫头,是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丝温暖了。
如今竟要她亲手斩断这最后的牵绊吗?莫问静静地看着她挣扎,并没有出声催促。
这种抉择的痛苦,他已经见过太多了,这也是加入归林鸟必过的一关。良久,沈知微闭上眼,
两行泪水无声滑落,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绝。“我选择让她消失。”沈知微的声音嘶哑,
却异常清晰,“劳烦莫掌柜安排,送她远离京城,越远越好,到一个萧衍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然后给她足够的银钱,让她安稳度过一生吧。”这是她能为青黛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消失并不只有死亡,也有另外一种活法,让青黛远离这里,隐入尘烟,至少还能活着。
莫问眼神闪烁,露出几分 “果然如此” 的神色,却也带着些沉重,点了点头:“好。
三日后,城西码头有艘去南边贩丝绸的商船,青黛姑娘会是船长的远房侄女,跟着船南下,
永远不会再回来。”沈知微点了点头,又朝莫掌柜行了一礼:“多谢莫掌柜成全。
”“不必谢我,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莫问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瓷瓶,放在桌上,
“这是忘忧散,无毒,服用后会昏睡几天,忘掉近期之事。给青黛姑娘服下,省得离别之苦,
也省得日后麻烦。”莫掌柜想得周全。沈知微看着桌上那雪白的瓷瓶,
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犹豫了许久,她终究还是紧紧握住了药瓶!9.深夜。
沈知微让人备了几样精致点心和一壶温好的果酒,邀青黛共饮。青黛没多想,
见自家小姐气色渐好,心中欢喜,话也多了起来:“小姐,您总算快好了!等您彻底好了,
咱们就回府去。侯爷他定是太担心云舒姑娘,所以才……您别往心里去,
侯爷心里肯定是有您的……”“青黛。”沈知微笑着打断她,
笑容里藏着青黛看不懂的疲惫和哀伤,“尝尝这桂花糕,济世堂小厨房做的,味道不错,
你该会喜欢。”她亲手拿起一块递过去。青黛受宠若惊地接过,开心地吃起来。
沈知微又为她斟了杯果酒:“来,陪我喝一杯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不辛苦!
只要小姐好好的,青黛做什么都愿意!”青黛连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知微看着她天真信赖的笑容,心如刀绞,她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也端起自己那杯,轻轻抿了一口。酒是甜的,点心是香的,但落入沈知微口中,
却比黄连更苦。很快,药力发作。青黛的眼神渐渐迷离,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最终伏在桌上沉沉睡去,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沈知微轻轻抚摸着青黛柔软的头发,
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滴在青黛的手背上。“对不起,青黛……”她哽咽着,声音沙哑,
“好好活着,忘了我吧,忘了这一切……”她颤抖着,
将莫问给她的几张银票和一封简短的信,塞进青黛贴身的荷包里。随后,她深吸一口气,
擦干眼泪,脸上恢复平静,走到门边,轻轻叩了三下。门无声地开了。两个穿着粗布短打,
面容普通的汉子闪身进来,动作麻利地用一件宽大披风把昏睡的青黛裹好,扛在肩上,
像扛着件寻常货物,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济世堂后门外的夜色里。沈知微扶着门框,
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指甲深深嵌入木框里。送走青黛后的第二天晚上。
济世堂后门停了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莫问亲自送沈知微出来,
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递给她:“这里面是新的身份文牒、路引、还有一些银钱和几套换洗衣物。
出了京城,沈知微就不存在了,你往后就是南弦,一定记住,
沈知微已在那晚的镜月湖淹死了,世上只有南弦。
”“南弦……”沈知微低声念着这陌生名字,“我明白了,莫掌柜。
”“接你的人就在城外十里亭,他会带你去该去的地方。”莫问目光沉沉,“前路艰险,
你自己保重,归林鸟的羽翼之下,亦有风雨雷霆,他日若需助力,凭此物,
可寻当地归林鸟暗桩。”说完,莫掌柜又递来一枚刻着奇异飞鸟纹路的黑色令牌。
沈知微郑重接过,紧紧攥在手心,她最后看了一眼夜色中济世堂模糊的轮廓,
又瞥向萧侯府的方向,眼中再无半分留恋,只剩冰冷的决绝。她掀开车帘坐进去,没再回头。
马车辘辘前行,碾过青石板路,将这座埋葬了她所有爱恨和天真的城抛在身后。
车厢内一片黑暗。沈知微靠在冰冷的车壁上,闭着眼,马车每一次颠簸,
都像是在将她过往的人生一点点碾碎。萧衍,云舒。你们给我的苦痛……南弦,记下了。
他日归来,必千百倍奉还!到了城门口,车夫掏出块暗金色令牌给守卫看,
守卫立马毕恭毕敬地开了城门。马车缓缓驶出城门,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
京城的轮廓在身后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如同沈知微那沉入镜月湖底的身份。风,起了。
10.青篷马车在浓重的夜色里一路疾行,车轮碾过官道,
也碾碎了南弦最后一丝对京城的眷恋。车厢内昏黑细小,此时的南弦倚靠着车壁,
唯有手中那枚刻着飞鸟的玄铁令牌,传递着一点关乎未来的实感。马车连续不停地赶路,
除了停下来换马换人以及补充食物和水之外,途中不再停下。几天后,
马车终于在一处远离官道的幽深山谷前停下,负责赶车的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
他示意南弦下车,随即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小路。“你顺着这条路走,不要多问,
到时候会有人来接应你的,以令牌为凭证。”说完,车夫驾驶马车离去,
只留下南弦站在原地。南弦紧了紧肩上的包袱。看着面前充满了未知的幽深林间小道,
她深吸一口气,果断迈步踏入。小道没有想象中的难走,南弦几经周转后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几间依山而建的木屋映入眼帘,木屋的前方,一个穿着粗布衣裙,
面容清秀却眼神锐利的年轻女子站在那里,似乎早就预料到南弦会来。她上下打量着南弦,
目光在她过于苍白却难掩清丽的脸上停留片刻。“令牌呢?”女子的声音没有感情,
归林鸟的规矩,只认令牌不认人。闻言。南弦从怀里掏出莫掌柜给予的令牌,
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南弦?”女子声音清冷。“是。”许是太久没有说话,
南弦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我叫青鸾。”女子微微颔首,“跟我来吧,
这个地方名为隐巢,是所有归林之人第一个来的地方,也是你往后很长一段时间的住所,
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隐巢的日子,是南弦从未想象过的另一种活法。
这里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没有随叫随到的侍女和护卫,没有嘘寒问暖,
只有严苛到近乎残酷的训练。青鸾是她的引路人,同时也是她的师傅。
她要让南弦彻底遗忘过往,从前有关于沈知微的一切,包括仪态、谈吐、笔迹,
南弦都必须彻底遗忘。甚至……包括那张脸。想要彻底放下过去,南弦就必须舍弃掉那张脸,
换上新的脸,以南弦的身份重生!麻沸散生效的那一刻,南弦知道,自己再醒来时,
过往的一切就会烟消云散……11.随后的日子里。青鸾逼她模仿市井小民的腔调,
学习粗粝的乡音,练习歪歪扭扭的字,要练出与从前娟秀字迹截然不同的写法。除此之外,
南弦还必须要学会如何辨认草药、处理伤口,甚至还要学会一些基础的防身技巧。
繁重的体力活更是家常便饭,劈柴、担水、浆洗,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下,
南弦纤细的手指很快磨出了薄茧,原本白皙的肌肤在日晒风吹下也渐渐变得粗糙,
却也透出一种坚韧的生命力。莫问送来的滋补药物早已停用。
南弦的身体在繁重的劳作和粗茶淡饭中,
褪去了被萧衍精心培养出的那份并不健康的红润血色,变得瘦削却有力。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南弦看着镜子中那张陌生的脸,
抚摸着身上新添的细小伤痕和粗糙的皮肤。但她却没有感到沮丧和难过,
心中反而生出一股扭曲的快意。萧衍想要的药引,正在被她亲手摧毁。一次暴雨过后。
南弦被青鸾派去深山采集几种特殊的雨后药材。山路湿滑泥泞,
虽然南弦平时都有在锻炼自己,但还是出了意外!走到一处小道时,她脚下一滑,
竟从一处陡坡滚落,小腿霎时间被尖锐的岩石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剧痛让她几乎昏厥。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失血和疼痛而力竭,意识逐渐模糊。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悄声无息地死在这荒山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前面有人?
”“姑娘?姑娘,醒醒!”一个略带焦急的年轻男声响起。南弦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中,
看到一个眉目英挺的年轻男子蹲在她身边,身后跟着一名背着药箱的随从。“伤得不轻。
”男子很快就看到了南弦的伤口,顿时眉头紧锁,迅速检查了起来。
“快拿金疮药和干净的布带!”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亲自为她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随从也麻利地递上水囊和一颗清香扑鼻的药丸。“公子,这是回春堂的止血定神丸。
”男子接过,小心地喂南弦服下。药丸入口清凉,带着一丝甘苦,
南弦感觉翻涌的气血稍稍平复。“多谢出手相救……”南弦声音虚弱嘶哑。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男子温声道,目光在她苍白却难掩清丽的脸上停留一瞬,
又落在她沾满泥污的粗布衣裙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在下程锦云,江南人士,
来此山中寻一味珍稀药材,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南弦心头警铃大作。
青鸾曾经警告过,绝对不能向外人透露半点关于归林鸟和隐巢的消息!如果身份暴露,
那么等待南弦的就会是来自归林鸟的驱逐和追杀!想到这里,南弦强撑着精神,
用青鸾平时教的乡音低声道:“采……采菌子,不小心滑了脚摔下来了,多谢公子救命。
”她不敢多说什么,怕暴露身份。程锦云见她不愿多说,也不追问。包扎妥当后,
他吩咐随从:“此地不宜久留,要尽快送这位姑娘回去,你来背她吧。
”“不……不用……”南弦挣扎着想拒绝。“你的腿伤不能行走。
”程锦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告诉我大致方向就行。”南弦无奈,
只得含糊指了隐巢的方向。随从背起她,程锦云在一旁小心保护。一路无话。南弦很紧张,
如果让程锦云发现隐巢,他们都走不出这座深山了!就连她自己,也会遭到驱逐和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