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我们分手吧。”陈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杯壁。
餐厅里悠扬的小提琴曲恰好拉到最高昂的音节，然后戛然而止，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他的这句话伴奏，又为它默哀。今天是我的生日。二十六岁。我看着他，
他穿着我为他挑选的深灰色衬衫，领口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
映在他漆黑的眼眸里，却点不亮一丝光。那双眼睛，曾经看过我无数次，里面有过星辰，
有过大海，有过揉碎了的温柔月光。但现在，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原。“为什么？
”我的声音有些发抖，像一片在寒风中即将坠落的枯叶。“我们不合适。”他说。
这是我听过的，最敷衍，也最残忍的理由。“不合适？”我几乎要笑出声来，“陈默，
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从大学毕业到现租的那个小公寓，从你陪我吃路边摊到我为你打领带，
你现在告诉我，我们不合适？”他沉默着，避开了我的目光，转头看向窗外。
那是一个完美的侧脸，下颌线干净利落，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晴晴，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别问了。这是最好的结果。”“对谁最好？
对你吗？”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一颗一颗砸在铺着白色桌布的餐桌上，晕开小小的水渍。
侍者端上了生日蛋糕，小小的，上面点缀着一颗鲜红的草莓。蜡烛的火苗跳跃着，
映着我狼狈的脸。“祝您生日快乐。”侍者礼貌地说。快乐？多么讽刺。陈默没有看蛋糕，
也没有看我。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抽了几张钞票放在桌上，然后站起身。“对不起。
”他留下这三个字，转身就走。没有回头，没有犹豫，像是在奔赴一场早就计划好的逃亡。
我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小提琴曲又响了起来，缠绵悱恻。
周围的人们在低声谈笑，刀叉碰撞着瓷盘，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切都那么美好，
美好得像一个精致的谎言。只有我，被遗弃在了这个谎言的中心。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那个我们一起布置的小公寓，此刻空旷得像个山洞。
墙上还贴着我们去海边拍的照片，照片里的我笑得灿烂，陈默的嘴角也微微上扬。
我蜷缩在沙发上，眼泪流干了，心里也空了。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
像是在为我的生命倒计时。十一点五十九分。秒针一下一下，沉重地敲在我的心上。
当三根指针重合在十二点的位置时，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晴晴，这家餐厅的视野真好。”我猛地睁开眼。陈默正坐在我的对面，微笑着对我说。
他穿着那件我为他挑选的深灰色衬衫，领口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
映在他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温柔的光。我环顾四周，悠扬的小提琴曲，低声谈笑的客人，
铺着白色桌布的餐桌。一切都和……分手前一模一样。“怎么了？不舒服吗？”他关切地问，
伸手想探我的额头。我像被烫到一样躲开了。“没……没什么。”我看着他，心脏狂跳不止。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那就好。”他笑了笑，招手叫来侍者，
“可以上菜了，谢谢。”菜品一道道端上来，和我记忆中的顺序分毫不差。我机械地吃着，
味同嚼蜡。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我是在做梦。对，一定是在做梦。只要等梦醒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配合着他的话题，聊工作，聊朋友，
聊我们计划了很久却一直没能成行的旅行。“等这个项目结束，我们就去***吧。”他说，
“你不是一直想看那里的星空吗？”我的心猛地一抽。这句话，在“梦里”，他也说过。
就在他说分手之前。果然，当最后一道甜品被撤下后，餐厅里的气氛开始变得微妙。
陈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放下。
指尖开始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杯壁。那个动作，像一个精准的预告。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不要说。求你了，陈默，不要说。我在心里疯狂地呐喊。他抬起眼，
看向我。那双眼睛里的温柔月光正在一点点褪去，重新变成一片死寂的冰原。“晴晴，
”他说。来了。“我们分手吧。”02第二次听到这句话，我的反应不是悲伤，而是荒谬。
一种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荒谬感。我盯着他，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
但他没有，他的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宣读一份法律文书。“陈默，”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
异常平静，“你再说一遍。”他似乎被我的冷静镇住了，愣了一下，才重复道：“我说，
我们分手。”“理由呢？”“我们不合适。”又是这句。一字不差。我忽然很想笑。
我真的笑出了声，笑得肩膀都在发抖。周围的客人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不合适？
”我止住笑，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上，死死地盯着他，“那你告诉我，什么样的才算合适？
我们在一起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你现在用一句‘不合适’就想抹掉一切？”这一次，
我没有哭。我的愤怒压倒了悲伤。陈默被我的气势逼得微微后仰，他皱起了眉：“晴晴，
你冷静一点。”“我很冷静！”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只是想不明白！
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能让我信服的理由！是因为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说出来，我改！
还是……你爱上别人了？”问出最后一句话时，我的心还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他立刻否认：“没有。”“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逼视着他。他却再一次避开了我的目光。他的躲闪，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我的心里。
接下来的发展，和“上一次”如出一辙。侍者端上蛋糕，陈默放下钱，说了一句“对不起”，
然后决然地离开。我没有再追出去。我只是坐在那里，看着那跳跃的烛火，直到它燃尽，
熄灭。回到家，我没有像上次那样蜷缩在沙发上。我打开了所有的灯，
把那个小小的公寓照得亮如白昼。我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看着墙上的时钟。十一点，
十一点半，十一点五十分……我在等待。等待那个决定我命运的时刻。
当秒针、分针、时针再次重合在十二点时，那种熟悉的，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感准时袭来。
我闭上眼，没有反抗。再睁眼时，耳边是那句熟悉的话。“晴晴，这家餐厅的视野真好。
”第三次了。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陈默。他依然穿着那件深灰色的衬衫，
依然带着温柔的微笑，眼眸里依然闪烁着我曾经最迷恋的光。“陈默。”我打断了他。“嗯？
”“我们直接跳到最后一步吧。”我说。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什么？”“分手。
”我说出这个词，心脏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剩下麻木，“你不是要跟我说分手吗？
现在就说吧，说完我好回家。”陈默的表情彻底变了。他震惊地看着我，
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晴...晴晴，你在胡说什么？”“我胡说？”我冷笑一声，
“难道你今天约我出来，不是为了在我的生日晚宴上，送我一份分手大礼吗？
”“我没有……”“别装了，陈默。”我感到一阵厌烦，“你的演技很拙劣。
每一次都是一样的开场白，一样的流程，最后再说出一句‘我们不合适’。你不腻吗？
我都腻了。”我说完，抄起手边的水杯，将满满一杯柠檬水泼在了他的脸上。
冰凉的水珠顺着他惊愕的脸颊滑落，滴在他熨帖的衬衫上。整个餐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我们。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报复的***。“陈默，
这次，是我甩了你。”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我没有回家，
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冷风吹在脸上，让我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间循环。这个只在电影和小说里出现的词，
此刻无比真实地发生在我身上。我被困在了我二十六岁生日的这一天。无论我做什么，哭闹，
愤怒，或者像刚才那样主动出击，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十二点一到，一切都会重来。
那么，打破这个循环的关键是什么？我走累了，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看着天上的月亮，
我开始冷静地复盘。每一次循环，陈默提出分手的理由都是“不合适”。
这是一个万能的借口，一个无法辩驳的理由。因为“感觉”这种东西，是最主观的。
他说不合适，那就是不合适。但是，他真的觉得不合适吗？如果真的不爱了，
为什么在说分手的时候，他的眼神里会有一闪而过的痛苦？
为什么当我质问他是不是爱上别人时，他会立刻否认，甚至脸色苍白？他在撒谎。
他在用一个谎言，逼我离开。可为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时钟的指针毫不留情地走向十二点。我坐在长椅上，等待着新一轮的循环。眩晕感如期而至。
03第四次循环，我决定换一种策略。既然激烈的情绪无法改变结局，
那我就试试最温和的方式。“晴晴，这家餐厅的视野真好。”“是啊，”我对他笑了笑，
发自内心地说，“你选的地方，总是最好的。”陈默似乎有些意外，
但还是很高兴地接受了我的夸奖。整个晚餐过程，我表现得无比体贴和温柔。
我给他夹他爱吃的菜，认真倾听他说的每一个字，在他讲到工作上的趣事时，
我会适时地发出笑声。气氛好得不像话。好到连我自己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之前那三次撕心裂肺的分手，真的只是一场噩梦。也许，这一次会有所不同。
也许我的温柔，可以融化他那颗坚冰一样的心。我满怀期待地等待着。然而，
当甜品被撤下后，那熟悉的沉默还是降临了。他端起水杯，指尖摩挲着杯壁。我的心，
一点点沉了下去。“晴晴……”“阿默，”我抢在他前面开口，声音轻柔，“你知道吗，
我今天一直在想，我们在一起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他准备说出口的话被打断，
只好顺着我的话点点头：“是啊，很快。”“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
就在学校后面的那家小餐馆，你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我微笑着回忆，“你还记得吗？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嘴角似乎也牵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记得。
”“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个男孩子真可爱。”我凝视着他，“后来我们在一起，
你对我那么好。下雨天你会带着伞来公司接我，我生病了你会整夜不睡地照顾我，
我闹脾气了你总是第一个低头哄我……陈默，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我说着，
眼眶渐渐红了。对面的他，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所以，”我深吸一口气，鼓起所有的勇气，“不管你今天想说什么，
想做什么决定，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都会改。
我不想失去你。”我说完了。餐厅里只有小提琴的声音在流淌。我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过了很久，他才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睛里，
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挣扎和痛苦。“晴晴，”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很好。是我不好。
”“不，你很好……”“你听我说完。”他打断我，“是我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人。
”又是这种话术。把所有问题都归咎于自己，摆出一种“我是为了你好”的姿态，
让我无话可说。“所以，还是要分手，是吗？”我绝望地问。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对不起。
”温柔，也没有用。我所有的努力，在他坚定的决心面前，都像是一个笑话。那一晚，
我没有再和他争辩。我平静地接受了结局，平静地吃完了生日蛋糕，平静地和他告别，
就像一对和平分手的情侣。只是回到家，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所有的伪装都土崩瓦解。
我靠着门板滑落在地，抱住自己，哭得泣不成声。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个魔咒，在我脑海里盘旋。十二点的钟声，再次敲响。04第五次，第六次，
第七次……我开始麻木了。我像一个提线木偶，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场景，
说着大同小异的台词，然后走向那个唯一不变的结局。我试过各种方法。第五次，
我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用沉默对抗他的沉默。结果，他在一片死寂中，说出了分手。第六次，
我试图用我们过去的甜蜜回忆来感化他，我带了我们的相册，一页一页翻给他看。
他看着照片，眼眶红了，但最后，还是说了分手。第七次，我叫来了我们共同的朋友，
我想让朋友们帮我劝劝他。结果，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我最后的体面，把分手的决定，
拖到了送我回家之后。但在那个夜晚，我依然没能逃脱。我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瓶里的苍蝇，
看得见外面的世界，却怎么也飞不出去。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第八次循环，
我彻底崩溃了。当陈默再次说出那句“我们分手吧”的时候，我猛地掀翻了桌子。
盘子、杯子、刀叉摔在地上，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响声。红酒洒了一地，像凝固的血液。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陈默也惊愕地站了起来：“晴晴！你干什么！”“***什么？
”我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我疯了！陈默！我被你逼疯了！”我冲过去，抓住他的衣领，
用力地摇晃他：“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杀了我吧！你干脆杀了我！我不想再过今天了！
我不想再听你说分手了！”我的指甲，可能划伤了他的脖子。他抓住我的手腕，
力气大得惊人。“你冷静点！”他低吼道。餐厅的经理和保安围了过来。“先生，小姐，
请你们冷静一下，不要影响其他客人。”“滚开！”我冲他们尖叫。陈默紧紧地抱着我，
不让我再有任何过激的动作。他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我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对不起，
对不起……”他不断地向周围的人道歉，然后半拖半抱着，强行将我带离了餐厅。
我一路挣扎，又踢又咬，像一只绝望的野兽。他把我塞进出租车，报了我们家的地址。
一路上，我都在哭，哭到上气不接下气。他只是沉默地抱着我，
任由我的眼泪和鼻涕蹭脏他昂贵的衬衫。回到家，他把我放在沙发上，
然后去浴室拧了热毛巾给我擦脸。我渐渐冷静下来，只剩下无声的抽泣。他蹲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