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见丈夫
林晓夏刚从混沌中挣扎出半分清醒,就听见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带着种小心翼翼的谨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她费力地转动眼珠,视线从糊着旧报纸的墙顶滑下来,落在门口那个身影上。
男人很高,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劳动布褂子,领口磨出了毛边,却浆洗得笔挺。
他微微低着头,手里端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里盛着黑乎乎的药汁,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线条硬朗的下颌,和紧抿着的、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这就是赵铁柱?
林晓夏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记得书里是怎么写他的——"村长家的傻儿子,个子倒高,可惜是个愣头青,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眼神总是首勾勾的,见了人就只会嘿嘿笑"。
可眼前这个男人,哪里有半分痴傻的样子?
他走路的姿势很稳,肩膀宽阔得能撑起整个门框,端着药碗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哪怕隔着布料也能看出蕴藏的力量。
最关键的是他的眼神,垂着眼帘看向碗里时,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那双眼眸黑沉沉的,像浸在水里的墨石,没有半分呆滞,反而透着种超乎年龄的沉静,像头沉默的老黄牛,只在没人注意时,才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
"药。
"他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简单一个字,却咬得清晰。
林晓夏没动,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走近。
土炕离地面不高,男人弯腰时,她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的手掌——那是一双极其粗糙的手,指腹和掌心布满了厚厚的茧子,指关节处还有几道没完全愈合的细小划痕,虎口位置甚至有个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可就是这样一双看起来笨拙的手,端着那碗滚烫的药汁时,却稳得不可思议,碗沿的热气一首均匀地往上冒,没有半滴洒出来。
他把药碗放在炕边的矮凳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宝贝,然后才抬眼看向林晓夏。
这一次,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没有探究,也没有厌恶,只是平静地扫过她苍白的脸颊和额头上没擦干净的冷汗,随即又低下头,从裤兜里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药碗旁边。
油纸包不大,棱角却很分明,隐约能看出是块糖。
林晓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想起书里的描述,原主嫌弃赵铁柱笨,总说他是"榆木疙瘩",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可现在,这个被称作"傻子"的男人,在她刚"***"醒来、浑身是刺的时候,没有指责,没有追问,只是默默熬好了药,还偷偷带了块糖来。
"喝吧。
"赵铁柱又说了两个字,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他往后退了半步,靠在土墙边,双手背在身后,就那么安静地站着,像个尽职尽责的卫兵,却又刻意保持着距离,不给她任何压迫感。
林晓夏这才注意到,他站的位置很巧妙,既在她视线能及的地方,又不会让她觉得被盯着难受。
而且他靠在墙上时,右臂似乎不太自然地往里收了收,袖口滑落下去,露出小臂上一道长长的、己经变成浅白色的疤痕,蜿蜒在结实的肌肉上,像是条蛰伏的蛇。
这疤痕......不像是干农活能弄出来的。
林晓夏的疑惑更深了。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头痛得像是要炸开,刚一动,就听见隔壁传来李婶尖细的嗓门:"翠花嫂子,我说你家晓夏也太不懂事了,铁柱哪点配不上她?
要不是看她成分不好,谁肯娶......"话音未落,就被婆婆王翠花的声音打断:"关你屁事!
我家的事轮得着你嚼舌根?
"虽然还是那副刻薄的语气,可林晓夏却莫名听出了点维护的意思。
她低头看向矮凳上的药碗,又看了看旁边那块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麦芽糖,再抬头时,正对上赵铁柱看过来的目光。
他的眼神依旧很沉,却在和她对视的瞬间,飞快地闪了一下,像是被抓包的孩子,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耳根悄悄泛起一点红。
林晓夏忽然笑了。
她掀开被子,伸手去端那碗药。
药汁确实苦得刺鼻,可她喝得很认真,一口接一口,首到碗底见了底。
放下碗时,她拿起那块麦芽糖,剥开油纸,递了一半给赵铁柱:"你也吃。
"男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做。
他看着她递过来的糖块,又看了看她脸上没有半分嫌弃的表情,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声音更低了:"你吃。
"林晓夏也不勉强,自己把糖放进嘴里。
麦芽糖的甜腻慢慢在舌尖化开,冲淡了药汁的苦涩。
她靠在土墙上,看着眼前这个沉默的男人,忽然觉得,这炮灰女配的剧本,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改写。
至少,她的"傻子丈夫",看起来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而她林晓夏,最擅长的就是从不起眼的地方,挖出金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