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阶上的风

慈济东宫前的石阶像条灰白的绸带，从山脚一直铺到山门，被往来的脚步磨得发亮。金野站在石阶底下，穿件黑白条纹T恤，袖口卷到小臂，露出干净的手腕。他背着个帆布包，手里捏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眼神平静地望着台阶顶端，浑身透着股干净斯文的劲儿。

“小金！”

陈老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金野回头，看见她从白色小轿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个姑娘——扎着低马尾，红色小外披搭在肩上，毛茸茸的短裙裹着纤细的腿，站在石阶边，像株刚被露水打湿的红山茶。

“这是珠珠，”陈老师拉过姑娘，笑着介绍，“珠珠，这就是金野。”

珠珠抬头，撞进一双温和的眼睛。她赶紧低下头，小声说：“金大哥好。” 金野点点头，把手里的矿泉水递过去：“刚买的，不冰。” 声音不高，却清清爽爽。

陈老师拍了拍两人的胳膊：“我们在门口等你们，这台阶长，慢慢走，多说说话。” 说完便转身朝山门去了。

剩下两人站在石阶下，一时没了声响。风从旁边的竹林里穿过来，带着点草木的清气。金野先抬脚：“走吧？”

珠珠“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石阶确实长，一阶一阶往上迈，不得不放慢脚步。起初谁都没说话，只有鞋底蹭过石阶的轻响。

“你常来这儿？” 珠珠盯着他的背影，没话找话。他的条纹T恤被风掀起一点边角，看着很扎实。

“不算常来，杨师傅说你喜欢清静的地方。” 金野侧过头，脚步没停。阳光落在他半边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影。

珠珠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留意这个。“嗯，比市区安静。” 她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这台阶得有几百级吧？”

“上次数过，三百二十八。” 金野的声音在石阶上荡开，带着点认真的傻气。

珠珠“噗嗤”笑出声。这一笑，刚才那点陌生的拘谨好像就散了些。她抬头看他，他也正好回头，眼神里带着点笑意，像被风吹皱的水面，漾开点温和的波澜。

两人继续往上走，话题慢慢多了起来。从路边的野菊聊到最近的天气，从各自的工作聊到石阶边卖的土笋冻。石阶很长，足够他们把初见的生涩，在一步一步的丈量里，磨成慢慢舒展的熟络。

走到一半时，珠珠停下揉了揉脚踝。金野也跟着停下，从帆布包里翻出包纸巾递过去：“累了？歇会儿。”

她接过纸巾，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心，像被细小的电流打了一下。抬头时，正看见他望着远处的山，侧脸的

线条很干净。珠珠忽然觉得，这个穿黑白条纹T恤的男人，好像也没那么“没印象”了。

风穿过石阶，带着远处香火的味道。三百多级台阶还没走完，但身边的人，好像已经没那么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