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阳光己经透过阁楼的气窗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亮得刺眼的光斑。
她动了动身子,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胳膊上还留着昨晚被陆承宇攥过的红痕,一碰就隐隐发疼。
手机躺在枕边,屏幕碎得彻底,按了几下都没反应。
苏晚捏着它坐起身,指尖划过那些蛛网般的裂痕,心里空落落的。
现在,她连弟弟唯一的影像,都看不清楚了。
下楼时,管家正端着托盘往餐厅走,见到她,脚步顿了顿,脸上没什么表情:“陆先生在吃早餐,让你过去。”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想躲,可脚像被钉在原地——在这栋房子里,她没有说“不”的资格。
餐厅很大,长桌尽头的陆承宇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正低头看着财经报纸。
晨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把他下颌线的冷硬衬得愈发清晰。
听到脚步声,他没抬头,只淡淡开口:“坐。”
苏晚在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面前很快被摆上一套精致的餐具,还有一碗温热的小米粥。
她捏着勺子,指尖有些发凉,不敢看他。
“手机坏了?”
他突然问,视线仍停留在报纸上。
苏晚的手猛地一紧,粥碗晃了晃,溅出几滴在桌布上。
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嗯。”
“张妈会带你去买新的。”
他翻过一页报纸,语气听不出情绪,“记住,别耍花样。”
苏晚愣住了。
她以为他会像昨晚那样,用更刻薄的话堵她,或者干脆无视这件事。
可他轻飘飘一句“买新的”,倒让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说不出的滋味。
她没接话,默默喝着粥。
小米粥熬得很稠,带着淡淡的米香,温度刚好熨帖着她冰凉的胃。
这七天来,她第一次在餐桌上吃到热食——之前管家总是把饭菜送到阁楼,大多时候是凉的。
陆承宇很快吃完了早餐,放下刀叉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路过苏晚身边时,脚步顿了顿。
苏晚下意识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他的目光落在她胳膊上的红痕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声音冷得像冰:“下午让管家带你去医院看你弟弟。”
苏晚猛地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您说什么?”
“听不懂人话?”
他扯了扯领带,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不耐烦,“别以为这是恩赐。
我只是不想我的‘东西’整天蔫蔫的,碍眼。”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玄关处传来关门的巨响。
苏晚僵坐在椅子上,心脏却像被什么滚烫的东西撞了一下,突突地跳个不停。
她知道他的话很难听,知道他或许只是随口一提,可“去看弟弟”这西个字,还是让她眼底瞬间涌上热意。
她低下头,看着碗里剩下的小米粥,突然发现粥底沉着一颗完整的莲子。
下午,管家果然开车送她去了医院。
隔着病房的玻璃,苏晚看到弟弟躺在病床上,脸色比照片里更苍白,身上插着细细的管子。
护士说他昨晚又发了高烧,情况不太好。
苏晚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死死咬着嘴唇才没哭出声。
她多想冲进去抱抱弟弟,可管家就站在身后,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提醒着她此刻的身份。
“陆先生己经打过招呼,医院会用最好的药。”
管家面无表情地说,“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苏晚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苏辰,转身跟着管家离开。
走到医院楼下时,她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陆承宇冷峻的侧脸。
他怎么会在这里?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陆承宇抬眼望过来,眼神依旧冰冷。
他没说话,只是朝管家递了个眼色。
管家会意,把一个纸袋递给苏晚:“陆先生让给你的。”
苏晚接过纸袋,里面是一部崭新的手机,型号是最新款的,她之前在商店橱窗里见过,价格贵得吓人。
她捏着手机,指尖微微颤抖,抬头想对陆承宇说声谢谢,可他己经升上了车窗,轿车很快汇入车流,消失在街角。
回去的路上,苏晚打开新手机,按照提示激活时,屏幕上突然弹出一张照片——是她之前那张碎裂手机里,苏辰的照片。
显然,有人把旧手机里的数据导到了新手机里。
苏晚的手指抚过屏幕上弟弟的笑脸,眼眶又热了。
她知道陆承宇很坏,他囚禁她,侮辱她,用金钱和权力碾压她的尊严。
可今天,他却让她见到了弟弟,给了她新的手机,甚至……记得她弟弟的照片。
这些细碎的、带着棱角的温度,像落在冰面上的火星,明明灭灭,却让她冰封的心湖,悄悄裂开了一道缝隙。
回到陆家别墅时,天色己经暗了。
管家把她送到阁楼门口,递过来一件东西:“陆先生让给你的。”
是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质地柔软,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
苏晚想起昨晚阁楼的寒意,指尖触到针织衫的瞬间,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抱着针织衫走进阁楼,窗外的月光比昨晚更亮,透过窗缝洒在地板上,那道狭长的光带似乎不再那么冰冷了。
苏晚把脸埋进针织衫里,闻到那股干净的香气,心里却乱糟糟的。
这个男人,到底是魔鬼,还是……藏着不为人知的温柔?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心里那道名为“恨意”的防线,好像在今天,悄悄出现了一道裂痕。
而裂痕之上,正有什么她无法掌控的东西,在悄悄滋生。